第89節

突然感到腿上刺痛,低頭看見兩根尖刺深深的刺入,可僅僅是刺痛,除此之外我並沒有其他任何不適的感覺,可周圍的人已經全倒下,詭異的蟲子近在咫尺,這麼近的距離我開槍也無濟於事,突然身後一隻手把我重重拉倒,等我回頭竟然是溫儒。
他把指頭放在嘴邊示意我不用動,看樣子他是想讓我假裝昏迷,就剩下我和他兩人,抵抗也是徒勞,即便能殺光這一批蟲子,可就如同溫儒說的那樣,獻祭的終極是死亡,我們只要還活著,那些蟲卵估計會一直出現。
我把葉知秋壓在身下,埋著頭和溫儒瞇眼觀望,等到我們全都倒下,那些蟲子居然真的不再攻擊,葉知秋手臂上被尖刺射中,傷口和蔓延的血管觸目驚心的紫黑,我悄悄扣住她脈搏發現正常平緩,似乎尖刺上的毒液只會讓人瞬間昏厥還不致命。
但是葉知秋的身體僵硬麻痺,摸上去像石頭一樣,我不明白這些蟲子明明有瞬間致命的能力,卻並不直接殺掉我們,瞇起的眼睛中,我看見第二批倖存下來的蟲子游弋在倒地的人群中,然後各自找到一個人,用強大的上顎撬開人的嘴,噁心蠕動的身體竟然慢慢從嘴裡爬了進去。
我心裡一驚,想到身體裡若是有一條這樣的蟲子簡直就是生不如死,我剛要把槍提起來,發現溫儒死死按在上面,睿智的目光似乎在警告我不要輕舉妄動。
好在第二批蟲子被我們射殺的所剩無幾,廖凱和刀疤嘴裡都鑽入蟲子後外面已經沒有,看見將軍他們沒事我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趴在地上好半天見沒動靜,正想起身去看看他們,溫儒還是重重拉住我,用極小的聲音在我耳邊說:「在特定的時間用活人獻祭一定有原因,看看石台上那些屍骨,事情沒這麼簡單,先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我打心眼厭惡旁邊這個心狠手辣偏偏要裝出一副慈眉善目的人,可他說的的確有道理,一個遠比我心思縝密的人,在生死關頭必定比我想的周全,否則也不會這麼多人裡面,唯獨年紀最大的他能倖免於難。
我沒想明白,為什麼我明明被蟲子攻擊,但卻一點事都沒有,忽然從石室中間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我聽的很清楚,是腳步聲!
頓時心裡一驚,這座已經上千年沒開啟過的神殿中竟然還有其他人!
我把頭偏向石台那邊,瞇著眼睛看見幾個手持刀斧全身青銅鎧甲的神殿禁衛從下面走了出來,他們的臉上依舊帶著廖海清帶回來的三眼麒麟面具,我在心裡暗暗想,在來神殿的路上我們遭遇過三屍蠱,難不成詭異噁心的蟲子是這些神殿禁衛飼養的?
神殿禁衛的動作很僵硬遲緩,像是被什麼操控,但在神廟入口我們遭遇過這些禁衛的攻擊,這支禁衛軍團最令人恐怖的地方並不是他們千年不死的身軀,而是他們竟然具有意識和思維,真正讓我不安的是操控這些禁衛的東西。
不過和在神廟外不一樣,這些禁衛似乎並不想把倒在地上的人屠戮,而是隨意抓住一個地方,像是屠夫把待宰的牲口拖入屠宰場一樣,將地上的人拉向石室的下面。
我依舊死死握緊手裡的槍,雖然我心裡很清楚,在這些不死的怪物前面,槍支彈藥丁點效力都沒有,可那是唯一還能讓我有一些踏實的東西。
我看見那些禁衛把前面的人一個接一個拖走,當拖拽田雞的時候,他僵硬麻痺的手在翻身時重重打在禁衛的臉上。
匡噹一聲,禁衛臉上的面具掉落在地上,我距離田雞很近,禁衛臉上面具掉落那一刻,我渾身猶如被電擊不由自主的抖動一下,我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看見的人,事實上我已經無法確定那還是不是人。
人的軀體,人的四肢,臉……
軀體上的竟然是一張蝴蝶的臉!
我細微的動靜立刻讓禁衛覺察,轉頭向我走來,在我身邊凝視了片刻,將我翻身正面朝上,然後緩緩的蹲下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我嚇的渾身發硬,就連呼吸都快凝固,可瞇起的眼睛前,那張詭異的臉近在咫尺,剛開始我以為是眼花,或者就是禁衛臉上的裝飾,畢竟溫儒說過九黎的神話傳說中,十二古祖神的來歷和蝴蝶有關,我當是對蝴蝶圖騰崇拜的一種方式。
可當禁衛把臉湊到我眼前,我才完整的看清楚那張臉的詭異,呈三角錐突起的臉上佈滿令人毛骨悚然的褶皺,兩邊突出的複眼裡面全是六角形的眼面,沒有鼻子,卻有著一對鋒利的上下顎,可以輕易的撕咬碎任何東西,就在下顎外是一圈長管狀的東西,末端尖銳無比,盤捲在禁衛頭部前下方,和蝴蝶的口器一模一樣,但我相信這東西絕對不是用來吸食花粉樹汁的。
隨著我面前禁衛的呼吸,盤捲的口器緩緩伸展出來,尖銳的末端觸碰在我身上,輕微的划動便是刺骨的疼痛,我拚命忍住沒有動彈,實際上早被嚇的呆傻,身體比下面的葉知秋還僵硬,那疼痛在恐懼中完全麻木。
禁衛查探一番沒發現異樣,起身拾起地上的面具戴上,拖著田雞消失在石室中,我全身僵直的連發抖都不行,後背的衣衫全被滲透的冷汗浸濕,緊貼在背上寒涼無比,可此刻我內心的冰冷遠超於此,我終於可以體會廖凱為我描述他父親回來時候的樣子,以及坐在木椅上神情惶恐的老人無法言語的恐懼。
他們應該和我一樣看見過這張令人終身難忘的臉,亦如揮之不去的夢魘死死縈繞在腦海裡,但最讓我恐懼的並非於此,這張毛骨悚然的臉還不至於把人嚇到瘋傻,他們到底還看見了什麼能令那些僥倖逃過一劫的人被嚇成那樣,這陰森詭異的神殿之中到底供奉的是誰?

第92章 噩夢巢穴
身邊的人陸續被這些張著蝴蝶臉的禁衛拖走,我看見有禁衛向我走來,我屏住呼吸依舊抓緊手裡的槍,厚重有力的手如同鐵鉗般陷入我肩膀,感覺骨頭都快被捏碎,我被一個禁衛抓著在地上拖行。
從石室中間被開啟的通道下去,通道兩邊有燃燒的火槽,為聞到腐臭和血腥的氣味從通道深處傳來,我已經不去猜想那深處的未知,但我相信那是一定是充滿恐怖和噩夢聚積的地方。
禁衛重重把我扔在一個石屋中,然後轉身返回繼續到上一層石室中收拾剩下的人,等禁衛離開我掃視如今身處的地方,四周並沒有特別的東西,之前被帶下來的人已經不知去向,好在將軍和田雞還有宮爵都在,我搖了搖旁邊的葉知秋,她還是渾身僵硬沒有絲毫知覺。
「禁衛把我們扔在這裡,前面拖下來那麼多人不見了,應該有東西在這裡把前面的人帶走。」溫儒從地上爬起來,捂著他的腳環顧四周警覺的對我說。「趁現在禁衛還沒返回,先找地方躲起來。」
我把葉知秋拖到石屋角落的拐角,然後折回去把宮爵和田雞還有將軍都拉了回來,本想能救幾個算幾個,可再想出去時聽見通道傳來腳步聲,我和溫儒連忙屏住呼吸埋頭躲藏。
好在返回的禁衛並沒覺察減少的人,從石屋另一邊出來的禁衛把堆砌的人拖往通道的深處直至消失在我們視線,等了很久確定沒動靜,我這才靠在石壁上渾身癱軟的長出一口氣。
我挨著搖晃其他人都沒有反應,回頭瞟見溫儒正用一種奇異和驚訝的目光上下打量我,最後他眼睛看向我小腿上被蟲子射中的地方,尖刺還刺入在裡面,溫儒伸手幫我拔了出來,借助微弱的火光,我吃驚的發現那尖刺竟然萎縮。
「你……你為什麼沒有中毒?!」溫儒用疑惑的聲音問。
實際上我也一直在問自己,能讓人瞬間麻痺的尖刺,射中我非但丁點反應都沒有反而萎縮,我除了相信自己命大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原因。
「不知道。」我茫然的搖頭。
「你什麼感覺都沒有?」溫儒驚奇的問。
「痛,被射中的時候感覺很痛,然後……然後就沒感覺了。」我回答。
「這些尖刺上的毒素很罕見,能瞬間讓人機體麻痺,你被射中居然一點事都沒有,一定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溫儒思索了半天讓我捲起褲腿,我被射中的傷口除了有凝固的血漬外並沒什麼異樣,溫儒檢查被我救回來的人,他們的傷口以及蔓延的血管都是觸目驚心的紫黑。
「血液!是血液!」溫儒看著我肯定的說。「這些毒素是由血液蔓延的,你沒事唯一的解釋就是你血液可以抵抗這種毒素,你的血液就是最好的解藥。」
「我的血……可以抵抗那些蟲子的毒素?」我皺著眉詫異的看著溫儒,我本來就不相信他,何況是這麼荒謬的解釋,我就不相信我的血裡還能變出花來。
可身邊躺著的在我眼裡都是親人和摯友,如果能救他們,莫要說是血,就是搭上命但凡有丁點希望我也在所不惜,我挽起衣袖握緊拳頭,從將軍身上拔出刀想都沒想割破手腕,把血灌入他們的嘴中,開始並沒有什麼反應,心裡還暗罵了一句溫儒老不死的。
可過了片刻,我忽然發現宮爵傷口處的紫黑在慢慢消散,其他人也是這樣,蔓延的血管中不斷有淤黑的血排除,他們僵硬的身體也慢慢在恢復鬆軟,我眉頭一皺嘴不由自主的張開,竟然真是我血的原因,但我實在不明白,我的血為什麼能克制這一輩子頭一次見到的蟲子身上罕見的毒液。
可宮爵他們並沒有及時甦醒,我和溫儒只好躲藏在拐角等他們徹底清醒,我盡量控制呼吸的聲音,身旁任何細微的動靜驚動了神殿中那些詭異的東西,在這裡一旦被發現,必定是死路一條。
「這是你最擅長的研究,剛才那禁衛的臉你也看到了,你知道那是什麼人……什麼東西嗎?」我壓低聲音問溫儒。
「不知道,苗族有十二古祖神的傳說,苗人堅信蝴蝶是神聖的,並且創造了人,在苗疆把蝴蝶喻為母親,是一種最高的圖騰神話,但任何神話都是有根源的,但我實在很震驚,沒想到竟然看見人身蝴蝶的怪物。」溫儒匪夷所思的搖搖頭。「苗族宗教體系來源於九黎,這些禁衛或許和苗疆古祖神的傳聞有關,可見這些禁衛存在的時間遠超出我們目前能探知的年代。」
「說了等於沒說,這他媽根本就不是人好不好,我真懷疑九黎人到底在這神殿之中供奉了什麼。」我冷冷說。
「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供奉的真是神呢?」溫儒的聲音有些怪異,以他的嚴謹和身份不應該問出這樣的問題。
「你是考古的,我是盜墓的,咱也算一個行當,你白天挖,我晚上刨,捫心自問你相信有鬼神?」我不屑一顧的反問。「真要有這些東西,說不好聽點,咱倆干的都是損陰德的事,指不定死了多少次了,這神殿裡真他媽有神,我倒要看看長什麼樣。」
忽然感到田雞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我連忙握緊他的手,已經沒之前那樣僵硬,看樣子我的血是真有用,不過要完全恢復估計得等上一段時間。
「還有,你說的,苗族源於九黎,那苗族的十二古祖神應該也是沿用九黎的傳說,這個傳說中古祖神都是些什麼,牛羊雞馬什麼的。」我回頭瞟了溫儒一眼無力的冷冷一笑。「現在蝴蝶看見了,你要相信有神,指不定你還能看見牛頭馬面或者長著雞頭人身的怪物。」
《入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