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節
「怎麼著,聽你這意思,還挺不滿意啊。」
「那倒不是,就會沒想到吧……」我的記憶又開始切換,我是龍伯國主,而身後坐著的卻是一個至今我都沒確定身份的人,宮爵即便不是歸墟人,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在任何時候我和他之間都應該劍拔弩張才對,而現在卻悠閒自得聊天。「對了,幹嘛把我叫到這裡來?」
「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
我這才想起來,宮爵的確有瞞著我一件事,確切的說也不叫瞞著,他本來有好多次是打算告訴我的,但每次他要說的時候,都是生離死別,他像是在交代後事,我生怕他說出來以後就會撒手人寰。
因此我一直不肯聽,但等到事情過去以後再問宮爵,他就怎麼也不肯告訴我,誰心裡還不能有些秘密,何況我都瞞著他們那麼大的事,所以我也沒把這事放在心裡。
「對啊,去魔國之前你還說過,等到平安離開魔國你就告訴我,現在也是時候了,你到底有什麼時候瞞著我?」
身後好久都沒有聲音,估計是宮爵還在猶豫,我無奈的笑了笑:「又沒人逼你,真不想說就算了。」
「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去蓬萊?」
「記得啊,怎麼了?」
「我們遇到黑鱗鮫人時,各自都看見幻像,我在幻像中看見……」
宮爵在我身後娓娓道來,他看見自己在一處陽光明媚的樓閣上,房間富麗堂皇,他悠閒的坐在椅子上,輕鬆愜意的看著書,遠處有悠揚低沉鐘聲傳來,他放下書走到樓閣外,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座高聳入雲的建築頂端。
站在上面可以俯視到很遠的地方,遠處是起伏的山脈,鬱鬱蔥蔥春意盎然,在高樓的下面是一個巨大的城市,但宮爵說自己從未看見過這座城,但卻莫名有一種親切和熟悉。
城市在群山的環抱之中,只有東面有一處山丘,而他所站立的那處高樓,是整個城中最高的建築,坐落於城池的最中心,從高樓直直向下俯視,你會看見一個猶如鑲嵌在地面中的長條形輪廓……
聽到這裡我放鬆的心情立刻沉重起來,宮爵描述的地方我見過,而且我還親眼目睹那座城池被火海所吞噬,那就是歸墟人的國度,我曾經率領龍伯大軍兵臨城下。
我曾許下誓言,要用血與火將這座城市變成殘垣斷壁的廢墟,差一點,差一點我就做到了,如果不是那艘船的出現,我現在應該還在神域,那些赤膽忠心的近衛還跟在我身後。
如今的一切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難道在後山我有片刻的輕鬆,我試圖簡簡單單當一會與世無爭的顧朝歌,可宮爵的話把我來回到現實,掛在嘴角的笑意漸漸凝固。
我想起還被禁錮在那座城邦中的龍伯大軍,想起在我眼前灰飛煙滅的近衛,想起他們留下的那些令我無法去承受的記憶。
我是龍伯國主!我肩負著整個龍伯神族興亡的使命,我已經遺忘過一次自己的責任,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
我太入神,感覺自己完全被無法宣洩的仇恨所吞噬,硬生生扯斷手裡的草根,臉陰沉的面若冰霜,幸好宮爵看不見我如今的樣子。
「當時你在那座城邦之中?」
「在,而且好像我身份還不一般吧。」宮爵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我聲音的變化。「當時太匆忙,很多事都來不及說。」
「身份不一般?」我眉頭一皺。
「應該很不一般吧,當我走到高樓邊,能看見下面的人向我行禮膜拜。」
我手指不由自主抽動一下,神域之中等級相當森嚴,龍伯被驅逐到雪域之後,歸墟儼然是最強大的神族,那座高樓分明是歸墟至高無上權力的象徵。
我曾經目睹過那座高樓的宏偉,也曾下令不惜一切也要摧毀那座在歸墟人心裡具有象徵意義的建築,能坐在高樓之巔的絕非是一般歸墟神族。
那是歸墟國主的神宮,可是我很清楚和肯定,宮爵在幻像中看見的絕對不會是歸墟國主,因為……
因為在攻克神族聯軍的時候,我親手處決了年邁的歸墟國主,我看著他在我面前被毀滅之力吞噬,我把龍伯人幾萬年來壓抑的屈辱和憤恨,全都發洩在他身上。
然後……
然後我親手砍下歸墟國主的頭顱,就插在黑色三眼麒麟旌旗上,開始率領龍伯大軍向歸墟國發起攻擊,我要每一個歸墟人都看見他們國主的下場,要讓他們每一個人發自肺腑的感到絕望和恐懼。
我知道歸墟人不會因此而投降,但我根本不需要,也不會接受投降,我要的只有毀滅和死亡,我要歸墟國主看著他的臣民如何被屠戮和摧殘。
第586章 王冠
宮爵上次告訴我,他出現在歸墟高樓之中時,當時我渾渾噩噩還沒有記起作為龍伯國主的記憶,但現在細想宮爵所說的幻像,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
「你,你當時在那座高樓之中……」
我喃喃自語重複他的話,而且在後來的魔國裡,當我開啟機關時拼湊出龍伯標誌,宮爵同樣一眼就認出來,在他記憶最深處,這個標誌代表著黑暗和死亡。
記得宮爵向我描述過他心中揮之不去的噩夢,他在幻像中看見的顏色都是明媚和光亮,直到遠處的黑暗出現,隨著那片黑暗的蔓延,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吞噬和淹沒。
安靜被哀嚎所替代,祥和被殺戮所佔據,流動的黑暗中,有東西在向他逼近,像是夢魘一般吞噬著他在意的一切。
龍伯神族的旗幟代表著死亡的混沌,那是我要刻在每一個背叛龍伯人的神族心中的恐懼,可這個標誌只有神域中的人才會見到過。
我和近衛離開神域之後,所用的是經過簡化的圖騰,也就是後世傳聞中,代表祖神的三眼麒麟。
宮爵居然會認識龍伯神族的旗幟……
「當時我還,還帶著好像很貴重的頭冠,白色的,那頭冠似乎很純潔和神聖。」宮爵應該沒有意識到我聲音越來越冰冷。
……
我整個人徹底的愣住,身體僵硬嘴角蠕動一下,對身後的宮爵說,那頂頭冠是半月形,圍繞頭冠一圈是九條羽龍,每條羽龍身上都以璀璨明亮的寶石裝飾,尖端則是一顆絢麗的明珠,在燈火的映照下璀璨奪目,異常威嚴華麗……
「你,你怎麼知道?」宮爵在身後用指頭戳我。
我身體愈發的冰冷僵硬,不由自主蠕動喉結,我當然知道,在我砍下歸墟國主頭顱的時候,那頂頭冠就掉落在我腳下,那是歸墟神族的王冠,只會戴在國主的頭上,象徵著歸墟神族至高無上的神權。
記憶中歸墟國主的血沾染在上面,那些璀璨奪目的寶石映射出血紅的光芒,落在我眼裡,沒有任何時候比那一刻更讓我滿足,似乎看到一個世仇的神族被血所吞噬。
我並沒有毀掉那頂王冠,而是從俘虜的神族中挑選一名歸墟人,讓其帶著這頂被鮮血侵染的王冠返回歸墟國,我用這樣的方式宣示復仇的開始,同樣,我也用這樣的方式,讓其把恐懼和恥辱帶給歸墟殘存的族人。
按照神族的體系,國主之外是世襲,新繼位的國主才有資格戴上這頂王冠號令歸墟神族,但這並不是讓我吃驚的地方。
我親手殺掉歸墟國主,但是我很清楚和肯定,歸墟神族不可能有下一個國主,因為歸墟神族的繼承者是一名女子,早在我率領龍伯大軍離開雪域,攻下第一座城邦時,我便從俘虜的嘴裡重新掌握了神域的現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