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聖區檢刑起字(1995)第256號
被告人佟文閣,男,四十六歲,漢族,北京人,研究生學歷,捕前系聖國市達聖公司總工程師,住聖國市工業園區達聖公司宿舍樓,一九九五年七月十八日被拘留,同年七月二十四日經聖國市聖城區人民檢察院以強姦罪批准,由聖國市聖城區公安分局執行逮捕。
被告人佟文閣強姦一案,經聖城區公安分局偵查終結後,於一九九五年八月十八日移送本院審查。經審查查明:
被告人佟文閣因家屬在北京,自己一人在聖國市工作,備感寂寞,便時常請同事賀茗芬到其住所吃飯聊天,並多次發生性關係。一九九五年七月十六日,星期日,被告人佟文閣再次請被害人賀茗芬到其住所吃晚飯。飯後,被告人佟文閣提出要與被害人賀茗芬發生性關係,遭到拒絕,因為被害人賀茗芬要求被告人佟文閣與妻子離婚,但是被告人佟文閣未同意。被告人佟文閣不顧被害人賀茗芬的反抗,以毆打、捆綁的暴力方式將被害人賀茗芬強姦。
上述事實有被害人陳述、現場勘查筆錄、法醫檢驗報告、刑事技術鑒定書、被告人口供等證實。證據確實、充分。
被告人佟文閣目無國法、道德敗壞、色膽包天、強姦婦女,其行為已觸犯《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三十九條,構成強姦罪。本院為嚴明國法,懲罰犯罪,保護公民的人身權利,維護社會治安秩序,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條,將被告人佟文閣提起公訴。
此致
聖國市聖城區人民檢察院
檢察員趙福長
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三日
附項:
1、被告人現羈押於聖城區公安分局看守所;
2、移送案卷一冊;
3、移送被害人的內褲一條、被告人的床單一件和白色尼龍繩一根。
洪鈞認為,這是一份比較規範的起訴書,儘管語言有些簡單。如果起訴書中的陳述屬實,那麼本案就很難作無罪辯護了。根據刑法理論,如果男女雙方先有通姦關係,後來女方表示不願意繼續通姦,而男方採用暴力、威脅等手段,違背女方意志,強行與女方發生性交行為,應該以強姦罪論處。當然,如果只要求法庭從輕處罰佟文閣,那辯護工作就很容易,因為從輕的理由還是比較充分的。按照刑法規定,強姦婦女的,處3年以上1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根據本案的情況,法院判處3—5年的可能性很大。但是,金亦英一再強調她丈夫是遭人陷害,顯然要作無罪辯護。雖然按照刑事訴訟法的規定,辯護人具有獨立自主的訴訟地位,辯護律師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確定辯護意見和選擇辯護方式,但是他也應該盡可能尊重委託人的意願。如果作無罪辯護,那就只能在是否違背女方意願上做文章,因為從雙方發生性交行為的證據看來是確實充分的。在現實中確有女方把通姦說成強姦的案例,但關鍵是如何證明。如果要證明佟文閣與賀茗芬的性交並沒有違背賀的意願,那就要證明佟沒有使用暴力、威脅等手段。看來,被害人身體上的傷痕檢驗結論是關鍵證據,當然還有雙方的陳述。目前,他的首要工作是到法院去查閱案卷和到看守所去會見被告人。但是,委託人的突然失蹤給本案罩上一層陰影。本案是否另有隱情?金亦英和女兒是否遇到危險?在這封掛號信的後面是否隱藏著精心設置的陷阱?那麼,在找到金亦英之前,他是否應該去聖國市呢?
洪鈞站起身來,走到玻璃窗前,默默地望著外面已經泛出紅色的楓葉。突然,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轉過身來,只見宋佳面帶微笑地站在門邊。
「電話打通了?」洪鈞的聲音很圓潤。
「真不容易,總算聽到活人的聲音了。」宋佳的聲音很清脆。
「他們怎麼說?」
「人家說,無可奉告。」
「為什麼?」
「人家說,辯護律師到法院來,他們會接待,但是在電話中他們不會解答任何與案件有關的問題。」
「那你沒問被告人的家屬有沒有到法院去?」
「問啦。人家說,無可奉告。」
「總之是毫無收穫。」
「收穫還是有的哦。」
「什麼收穫?」
「我感覺,這個案子不用著急。」
「為什麼。」
「我也說不清楚。聽了那個法官的話,我就是有這麼一種感覺。」
「但願你這次的感覺是正確的。」
「你的感覺呢?你是不是感覺這個案子很難辦哦?」
「我?沒什麼感覺。」
「你這個人呀,就是感覺遲鈍!」
洪鈞沒有回答。每當遇到一個具有挑戰性的案件時,他的心中便有些急不可待。彷彿他的思維已經被啟動,要想停止下來便很困難。然而,他喜歡有根據的推理,不喜歡憑感覺的猜測。不過,他感覺到了宋佳話語中的另外一層含義。
宋佳學著洪鈞的口氣說:「我記得有一位哲人曾經說過,男人用思維認識世界,女人用感覺認識世界。所以,你應該相信我的感覺哦!」
洪鈞也用同樣的口氣說:「不過,那位哲人還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這世界上最難認識的,就是女人的感覺!」
「那就看你想不想認識了!」宋佳看著洪鈞,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換了個話題:「哎,我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向你請示呢。」
「什麼事情?」
「洪鈞律師事務所成立快一週年了,咱們也得慶祝一下吧!」
洪鈞不無感慨地說:「是啊,不知不覺,又到該看紅葉的季節了。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就像美國人說的:Where did the time go?(這時間都去哪兒了?)真是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的問題就不要再想啦,還是想想咱們『所慶』的事兒吧。你說,咱們是大慶還是小慶?」宋佳問了之後,見洪鈞沒有回答的意思,便繼續說,「現在很多單位都利用什麼廠慶啊校慶啊,拉關係,搞公關。咱們這一年也幹了幾件漂亮的案子,應該多請些新聞界的朋友,借此機會好好宣傳宣傳。這叫不做廣告的廣告效應。你說對吧,洪律?」
「勞民傷財的事兒,咱不幹!」
宋佳微微一笑,「既然你不喜歡『大慶』,那咱們就只能『小慶』嘍!」
洪鈞坐到老闆椅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不緊不慢地說:「聽你這話音兒,我已經沒有否決權了。」
「那得說是您自願棄權。」
「挨宰,還得說自願。這是什麼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