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邱興華說道:「現在你們說話的聲音小了,剛才你們是在哪兒說話的?」
蘇鏡看了看剛才站的位置,立即奔了過去,那裡有一個垃圾桶。莊姑娘看著這位陰晴不定色狼樣的警察叔叔一把將垃圾桶掀翻在地,然後在一堆垃圾中間扒拉著,最後找到一部手機。她驚訝地看著一切,剛才的怒火自然已經消了,怯生生地問道:「你剛才就是找這部手機嗎?」
「是,對不起,誤會你了。」
可是真的誤會了嗎?蘇鏡心想,會不會是這個小姑娘把手機扔掉的呢?
6、衛生局長被「暴力」了
簽到表上共有四十三個記者簽名,字跡非常潦草,尤其是電話號碼一欄,雖然只是簡單的數字,但是很多卻看不清楚。《順寧日報》、《順寧晚報》、《順寧都市報》、《順寧快報》以及順寧電台、電視台各個新聞欄目的記者都來了,省級、中央級媒體也派出了記者,甚至還有很多兄弟城市的媒體。
何旋看到這份名單的時候,苦笑了一聲說道:「估計以後我們要出差就難了。」
「為什麼呀?」
「你看,一個事故招來這麼多記者,領導們能不慌嗎?」
何旋說,新聞監督就是幻夢一場,本地監督難上加難,於是《順寧新聞眼》就琢磨著異地監督,「監督不了順寧,別的地方還監督不了?」於是,《順寧新聞眼》的記者頻頻出動,奔赴各地搞輿論監督去了,雲南躲貓貓躲死人了,派記者;上海樓塌了,派記者;湖南橋斷了,派記者;河南計生幹部打人了,派記者……於是,節目火了。但是時間一長,睿智的領導就看出了背後的隱憂,曾經委婉地說:「你們這裡監督一下那裡監督一下,萬一把全國各地的記者都引到順寧來怎麼辦?」
何旋說道:「出了這事之後,領導肯定會更加謹慎。」
蘇鏡說道:「不出去也好,那麼危險。」
何旋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
「這些人你認識嗎?」蘇鏡指著名單說道。
「本地媒體這些人我都認識,」何旋說道,「省裡的也有幾個認識的,其他人就不認識了。這個聽說過,」何旋指著一個叫「施喆」的記者說道,「他是上海電視台的,曾經得過中國新聞獎二等獎。」
「靠,這種人都來了,順寧沒好日子過了。」
「我說老大,你到底是公安局的還是上級主管部門的?」
蘇鏡愕然道:「啊?我當老大了嗎?謝謝哦!」
何旋懶得跟他打情罵俏,問道:「你認為兇手肯定在這些人裡面?」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在這裡面,」蘇鏡說道,「這些外地來的記者也許可以排除掉,如果兇手跟哪一個人有仇千里迢迢地跑來殺人,我還會相信,可是連殺兩人就說不過去了,除非他經常到順寧來。哎,你覺得本地媒體這些人當中誰最可能殺人?」
「你覺得是記者干的?你為什麼不懷疑那些專家呢?」
「他們也都是外地的。」
「還有個順寧大學的教授呢。」
「這個我自然會去查,你就幫忙看看,這些記者裡面有誰比較可疑的?比如說跟姚瑣涵或者劉寧吵過架有過矛盾?」
「這個,」何旋指著一個叫「馬豐華」的記者說道,「他是《順寧都市報》的攝影記者,有一次採訪一個新聞發佈會,他跟姚瑣涵搶位子吵起來了。」
「搶什麼位子?」
「拍攝的好位子啊,」何旋說道,「你知道有些部門很喜歡颱風嗎?」
「啊?水務局?」蘇鏡想,颱風來了,帶來降雨,水庫容量增加,水務局自然高興。但是何旋的回答是否定的,她得意洋洋兼之神秘兮兮地說道:「是城管局。每次颱風過後,總有很多樹被吹倒,有一年吹倒了五千多棵樹,城管局統計一番上報了損失。可是你要知道,這些樹只是被吹倒了,而不是被吹斷了。他們把這些樹運到一個地方栽起來,然後跟市裡要錢,因為樹倒了,得重新買樹種上啊!財政一撥款,他們就把樹給拉回來重新種上。」
「還有這種生財之道?」
「只要想賺錢,總會有辦法的,」何旋說道,「本來這事做得天衣無縫,可是後來由於城管局內部鬥爭,有個小科長報料了,於是就有記者去暗訪,這事很快見報了,城管局很被動,只好召開新聞發佈會對這事做解釋,那次發佈會是在順寧市的新聞發佈廳舉行的。我跟姚瑣涵去採訪了,因為去得早,所以老姚就霸佔了一個好位子,可是後來這個馬豐華來了,擋在老姚前面,老姚跟他理論,他竟然吵起來了,吵著吵著他就動手了,這時候,老姚表現出極大的克制,絲毫不還手。等馬豐華停下來,老姚問:『你打夠了嗎?』然後就到上級主管部門投訴去了。結果馬豐華寫了檢討受了處分,據說還在家待崗兩個月。」
蘇鏡微微點點頭,說道:「這個動機也能說得過去。」
何旋得意地一笑,說道:「還沒說完呢,最關鍵的,最最關鍵的是……你等著,我拿個蘋果吃。」
蘇鏡一把拉住她:「少給我賣關子,老老實實全給我招了。」
何旋乖乖地坐下了:「好,我招,我全都招。最關鍵的是,最最關鍵的是這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蘇鏡一聽這話,知道老婆在故意忽悠自己呢。六七年了,又不是深仇大恨,實在犯不著為此殺人。而何旋還繼續得意著:「所謂不打不相識,他倆從此還好上了,一見面那親熱勁,簡直別提了。」
蘇鏡無奈地說道:「我說親愛的,我都已經夠頭大的了,你還給我添亂。」
「嘿嘿,說罷,有什麼難辦的事,姐姐幫你。」
「劉寧你認識嗎?」蘇鏡只是無心一問,誰知道何旋還真認識。
「雖然不是一個部門的,但是也打過交道。」
「他們製片人說,這人工作積極,認真負責,雖然傍大款,但是沒人瞧不起她,而且從來沒得罪什麼人。」
「做記者,怎麼可能不得罪人?」何旋說道,「黎萬江不就被得罪了?」
「他自己的觀點被大伙批評,怎麼能怪得了劉寧呢?」
「我就跟你這個門外漢好好講講吧,攝影這東西是很有講究的,角度、光線、構圖都能傳達出特定的意義的。前市長錢皓還沒下台的時候,有一次開一次反腐倡廉的會議,結果《順寧快報》一個記者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拍了一張照片,結果就被狠狠地批評了一頓。你知道那照片怎麼拍的嗎?仰拍!一般來說,仰拍有助於塑造領導的光輝形象,可是這次不同,照片上,錢皓坐著發言,頭頂上頂著一個大字:腐。這個『腐』字佔了畫面的四分之三,就像泰山壓頂般壓在錢市長頭上。」
「春秋筆法啊!」
「是啊,這個記者從此基本廢掉了,被調到後期當編輯,直到錢皓被雙規,他才重新出來採訪。」
「黎萬江頭頂上也頂了個什麼字?」
「那倒沒有,但是光線、鏡頭都很有講究,攝像時使用了拍攝電視劇時的鏡頭調動手法,出現在鏡頭裡的黎萬江永遠是在陰影裡,臉上永遠是陰暗的,連說話的聲音都經過了技術處理,以造成蠻不講理的效果。而劉寧提問的方式也都是帶著挑釁的,感覺就像是挖好了坑讓黎萬江跳,跳進去之後再進行批判。而劉寧則永遠是坐在正面,臉上是光鮮的,說起話來娓娓而談,好像是挺擺事實講道理的。」
一番話把蘇鏡說得目瞪口呆,傳說中的殺人於無形神功也不過如此吧?何旋還沒說完呢。
「黎局長後來對報社記者訴苦,說電視台那次採訪根本沒有把他全部的話播出來,只用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