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應該不會的,是不是你們不小心掉進去的?」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在訛你啊?」
「不是,不是……」
「把你們老闆叫來!」
服務生如釋重負,跑去找老闆了。老闆是一個中年人,膚色較黑,看上去很精明,卻是一團和氣,當聽說火鍋裡有雙筷子的時候,他驚訝地說道:「不會吧?我們這火鍋店幹了這麼久了,從來沒出過這種事啊。」
余榭也忍不住了:「你看這是什麼?這不是筷子是什麼?」
「會不會是你們不小心掉進去的?有時候,撈菜的時候,確實會把筷子滑進去的。」
余榭指著每個人問道:「你們有沒有把筷子滑進去?」
眾人都說沒有。
「你看吧,你還想抵賴嗎?」
老闆心裡早就不耐煩了,但是本著和氣生財的原則,他還是一副笑臉地做著解釋:「這個肯定不會是我們放進去的,而且我們的筷子都是消毒過的。」
「我懷疑你們這鍋底都是回收的。」
「不,這絕不會。」
「你說吧,這事該怎麼辦?」
「我給你們加兩個菜,你們看行嗎?」
連恆福叫道:「不行,我們吃了半天的回收鍋底,加兩個菜就想打發我們?」
老闆急了:「這位先生,你說話要負責任的,我們店從來不做這種事。」
余榭說道:「少跟他廢話!叫人來!都打電話,我就不信搞這種回收鍋底還有理了!」
深圳的三名女子又被暴力了,被媒體暴力了。原因跟顏雄飛一樣,也是因為醉酒駕車被交警抓住了,然後便大鬧交警隊,新聞標題很聳動:《最牛醉酒女司機大鬧交警隊》。視頻裡,三名女子跟警察拉拉扯扯,還拿東西砸警察。跟顏雄飛不同的是,她們還好沒脫衣服;相同的是,她們的臉部都沒有打上馬賽克。
蘇鏡坐在電腦前,看著這段視頻,想了很多很多,媒體暴力還在繼續,什麼時候才是盡頭?不過,事情正在起變化,在這段視頻下面,已經有了質疑的聲音,網友「浪打浪」說:當她們強烈要求警方不要拍攝的時候,警方為什麼還會強行拍攝?拿鏡頭對著她們的臉拍攝,是不是在故意激怒本已因醉酒而失控的她們?有媒體說,其中一名黑衣女子以腹中胎兒為人質要挾警察,以達到對抗法律、逃脫罪責的目的,「浪打浪」認為,媒體作出這樣的評論簡直不是人。最後,他嚴重質疑:這起事件是不是媒體與警方聯合上演的一場話語權暴力秀?
蘇鏡正在家看新聞,何旋打來了電話,她的聲音有點醉,說:「這邊出事了,你趕快過來。」
老婆出事,十萬火急,蘇鏡二話不說就衝出了家門,當他趕到火鍋店的時候,他一度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這裡已經不是餐館了,彷彿是市政府的大型會議室,擠滿了各個部門的人和各個媒體的記者,有衛生監督所的,有工商局的,有食品安全委員會的,有質量技術監督局的,此外,還有《順寧都市報》、《順寧快報》、《順寧晚報》、《順寧日報》等等媒體記者,而最多的自然是《順寧新聞眼》的記者。
餐館老闆正在接受各個部門檢查人員的質詢,記者們扛著一台台攝像機或者照相機,虎視眈眈大義凜然地拍攝著畫面。
何旋見蘇鏡來了,忙湊過來埋怨道:「你怎麼不穿警服啊?」
「又不出警,我穿警服幹什麼?」蘇鏡奇怪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正說著,余榭滿面紅光地走過來,拉著蘇鏡的手,大聲叫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市公安局刑偵隊隊長,你們看著辦吧。」
老闆一個勁地賠禮道歉,說:「這次免單,然後再免費送你們一餐,你看這樣行嗎?」
蘇鏡不明所以,狐疑地看著何旋,當聽說了事情原委之後,他有點不耐煩,問道:「你叫我來幹什麼?」
「你們質監局、衛生局、工商局還有食安委,都被我們叫來了,你不來一下,說得過去嗎?」
「食品安全的事情,正常解決不就行了嗎?叫我過來有什麼用?」
「哎呀,這不是壯壯聲勢嗎?」
「你們吃飯還帶攝像機啊?」
「剛回去取的。」
蘇鏡無奈地看了看何旋,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問題最後終於解決了,在幾個部門檢查人員的交涉下,在十幾台攝像機照相機的拍攝下,老闆屈服了。
當天晚上,躺在床上,何旋不好意思地說了一件事情。
「當時他們剛開始吵的時候,我去洗手間了,等我回來後,他們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其實,那雙筷子是我之前不小心弄到鍋裡去的。」
「啊?那你怎麼不說?」
「我說了,但是大伙都在氣頭上,也沒人聽我說。」
「是沒人聽你說,還是裝作沒聽見?」
「起碼余榭應該聽見了吧,我就是對他說的,但是他看了看我沒說話,繼續吵,最後便讓跑線記者把相關政府部門的人都找來了。」
心理學上有一個現象,當一個人犯了錯誤被人指出來之後,他很可能不會承認錯誤,而是堅持著自己的做法,以此證明自己沒錯。余榭大概就是這樣,吵都吵了那麼久了,再突然說自己搞錯了,臉面上怎麼掛得住呢?
何旋很快睡著了,蘇鏡卻輾轉難眠。
凡是權力,只要失去了約束,都會變成一種暴力,話語權也不例外。連一向反對媒體暴力的余榭,都會滑入暴力的深淵,又遑論他人呢?
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可以做。
這才是中國媒體的真正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