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達烏德·哈達維。」
「哦,是,達烏德·哈達維。如果他真的在那裡服務過,如果我們有他的資料,我很願意給你。但我想,找到那份資料的幾率實在不高。」
「是嗎?」
「我再說清楚一點吧,」阿拉法特繼續道,「我們巴勒斯坦人跟你們使館的爆炸案沒有任何關係。可能是黎巴嫩真主黨或者奧薩馬,也有可能是新納粹。天曉得,你們的敵人太多了。」
加百列把手掌按在椅子的扶手上,準備起身走人。阿拉法特抬起手來。「行啦,加百列,」他用阿拉伯語稱呼他道,「先別走。再待一會兒。」
加百列停住了腳步。阿拉法特煩躁地緊了緊他的圍巾,然後轉頭用阿拉伯語輕聲命令凱梅爾離開。
「你還沒喝過你的茶呢,加百列。要不要再給你拿點兒別的,比如糖果?」
加百列搖了搖頭。阿拉法特把兩隻不大的手疊在一起,沉默地看著加百列。他的臉上帶著一個淺淺的微笑,加百列感到阿拉法特心裡應該很得意。
「我知道你幾年前在紐約幫過我,如果沒有你,塔裡克很可能會在那間公寓裡殺了我。你大概有時候恨不得他能得手。」他狡猾地笑了笑,「誰知道呢?下一次可能是你,拿著槍對著我。」
加百列沒有回應。殺掉阿拉法特?在維也納事件發生後的幾個星期中,他的腦子裡除了血肉模糊的妻兒之外,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那段時間裡,他想過太多次殺掉眼前這個人。事實上,在他最低落的時刻,他寧願和這個人同歸於盡。
「這很奇怪,加百列,但有很短的一段時間裡我們曾經是同盟。你和我,我們都想要和平。我們都需要和平。」
「你真的想過要和平嗎?或許那只是你的戰略之一,為了摧毀以色列,得到一切?」
這一次,阿拉法特沒有回應。
「我欠你一條命,加百列,所以這一次我願意幫你。沒有什麼哈立德,哈立德只是你的想像。如果你一直尋找他,就會錯過真正的兇手。」
加百列猛然站起身來,結束了這次會談。阿拉法特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把手放在加百列的肩膀上。加百列感到渾身一緊,不過沒有對這個巴勒斯坦人的熱情做出任何回應。
「我很高興我們能正式見面,」阿拉法特說,「如果我們可以和平地坐下來談話,或許我們就還有希望。」
「也許吧。」加百列回答說,雖然他的語氣十分悲觀。
阿拉法特放開了他,向門口走去,然後又突然停了下來。「你讓我有些驚訝,加百列。」
「為什麼?」
「我以為你會利用這次機會把維也納的事做個了斷。」
「你殺了我的妻兒,」加百列說,故意讓阿拉法特認為莉亞已經死了,「我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有個了斷。」
阿拉法特搖了搖頭。「不是的,加百列,我沒有殺他們。我命令塔裡克殺掉你,為阿布·吉哈德報仇,但我特意告訴他不要動你的家人。」
「為什麼?」
「因為你值得我這樣做,你在突尼斯的那晚為自己贏得了榮譽。是的,你殺了阿布·吉哈德,但你沒有碰他的妻子和孩子。事實上,你還在他的別墅外面安慰了他的女兒,讓她照顧她的母親。你記得嗎,加百列?」
加百列閉上眼睛,點了點頭。突尼斯的那一幕和維也納的爆炸一樣,一直出現在他的記憶長廊之中,在他進入夢鄉時纏繞著他,揮之不去。
「所以我覺得,我們對你應該像你對待阿布·吉哈德一樣,讓你在妻兒的見證下像軍人一樣死去。但塔裡克不同意我的觀點,他覺得對你需要進行更嚴苛的懲罰,讓你看著你的妻兒死去,所以他把炸彈放在了你的車底盤下,確保你會看到整個過程。維也納是塔裡克的主意,不是我的。」
阿拉法特桌上的電話響了,刺耳的鈴聲像一把剪刀,劃破了加百列對維也納的回憶。阿拉法特猛地起身,把加百列晾在了一邊。凱梅爾上校已經等在外面了,他沉默地跟著加百列穿過一地的殘骸,離開了總部。離開阿拉法特燈光昏暗的辦公室後,外面的強光幾乎讓人無法忍受。殘破的大門外,約拿坦·沙姆龍正在和幾個巴勒斯坦守衛玩足球。他們爬上裝甲車離開了那條死寂的街道,出了拉馬拉城之後,約拿坦問加百列有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是哈立德·阿勒-哈利法炸了羅馬的使館。」加百列肯定地說。
「還有嗎?」
有,他想。亞西爾·阿拉法特親自命令塔裡克·胡拉尼殺害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11
耶路撒冷:3月23日
凌晨兩點,加百列床頭的電話響了。是雅科夫。
「看來你的訪問捅了馬蜂窩。」
「什麼意思?」
「我在你樓下的大街上。」
電話掛斷了。加百列坐起身來,摸黑穿好了衣服。
「誰啊?」基婭拉問道,聲音裡充滿了睡意。
加百列告訴了她。
「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
他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基婭拉從毯子裡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小心點。」她輕聲說,然後親了親他的臉頰。
一會兒工夫,他已經坐在了雅科夫沒上號牌的大眾高爾夫裡。車子穿過耶路撒冷,一直向西飛馳而去。雅科夫開得非常快,完全是土生土長的以色列人風格:一隻手握方向盤,另一隻手拿著咖啡,還夾著香煙。迎面車輛的車前燈向他佈滿痘坑的臉投來不太友善的光亮。
「他叫穆罕默德·亞維什,」雅科夫說,「是我們在巴勒斯坦政府裡最重要的線人。他在總部工作,和阿拉法特非常近。」
「誰聯絡的?」
「亞維什幾個小時前發來一個信號,說他有話想說。」
「關於什麼?」
「當然是哈立德。」
「他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