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開始了,」阿拉法特說,「我們現在要祈禱真主阿拉保佑哈立德神聖的行動了。」
「那是您的行動,阿布·阿馬爾。」
「沒錯,」阿拉法特說,「不過如果沒有你的話,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穆罕默德。」
亞維什謹慎地點了點頭。阿拉法特凝視著他。
「你的角色扮演得不錯。」阿拉法特繼續道,「你很聰明,把那幫以色列人騙得團團轉。這幾乎足以彌補你對我和其他巴勒斯坦人民的背叛了。我本來想忘記你的罪行,可我不能。」
亞維什感到自己的胸口抽搐了一下。阿拉法特笑了。
「你真的以為你的背叛可以得到原諒嗎?」
「我的妻子,」亞維什結結巴巴地說,「猶太人讓我——」
阿拉法特不屑地揮了揮手。「你聽上去就像個孩子,穆罕默德。用你妻子當擋箭牌會加重你的恥辱。」
門開了,兩個穿著制服的人走了進來,手上端著槍。亞維什想拔槍,可其中一個保安用來復槍的槍柄擊中了他的後腰,一陣劇痛讓他倒在了地上。
「你今天會作為通敵者被處死,」阿拉法特說,「像條狗一樣死去。」
保安員把亞維什拉起來,推出了阿拉法特的辦公室,走下樓梯。阿拉法特走到窗邊,看到亞維什和那兩個人出現在了院子裡。另一個人又用槍柄在他的腰上用力一擊,亞維什又倒在了地上。射擊開始了,整個過程緩慢而有節奏。他們從腳開始,然後慢慢上移。卡拉什尼科夫步槍的槍聲與叛國者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對於阿拉法特來說,那是最令人心醉的聲音——是革命的聲音,復仇的聲音。
叫聲停止了,最後一槍射進了亞維什的額頭。阿拉法特闔上了百葉窗。一個敵人已經死了,另一個敵人馬上會面臨同樣的命運。他關上檯燈,坐在昏暗的房間裡,等待著新消息。
阿拉法特的暱稱。
21
馬賽
晚些時候,待一切結束後,迪娜會徒勞地試圖尋找哈立德的現身時間所代表的象徵意義。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麼,雖然這句話被永遠地記錄在了錄音帶上:「是他。他到街上了。正向南朝公園走。」所有人都對她語氣中的沉著和淡定感到驚訝,她的平靜甚至令沙姆龍一開始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直到他聽到雅科夫摩托車的聲音,以及緊接著的加百列急促的呼吸聲,他才明白,哈立德的日子到頭了。
迪娜的話音落下不到五秒鐘,雅科夫和加百列就已經戴上頭盔,沿著貝桑思大道全速向東飛馳。在轄區廣場,雅科夫將車身向右一傾,快速穿過廣場,向聖雷米大街那邊的入口駛去。加百列左手摟住雅科夫的腰,右手放在大衣口袋裡,緊握著那把巴拉克手槍。天色逐漸亮了起來,不過大街依然在樹木的陰影中沉睡。第一次看到哈立德,加百列感覺他就像是個趕著去開重要會議的路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
車速猛地降了下來。雅科夫需要作一個決定——繞到馬路對面,從背後接近哈立德;或者留在這一邊,等待時機正面下手。加百列用槍管頂了頂他的背,雅科夫擰了擰手柄,車子飛了出去。加百列緊緊盯著哈立德,那個巴勒斯坦人也加快了腳步。
一輛深灰色的奔馳轎車突然橫在街上,擋住了他們的路。雅科夫猛地剎住車,按響喇叭讓那輛車躲開。司機是一個年輕的阿拉伯人,他冷冷地看了雅科夫一眼,故意慢吞吞地挪動車子,以示對他們的報復。雅科夫再開動的時候,哈立德已經轉彎離開這條街,消失在了加百列的視線內。
雅科夫加速開到大街的盡頭,左轉到安德烈昂大街上。那是一條從舊港口一路上行,直通加德聖母院大教堂的街道。哈立德已經穿過了馬路,正往一條封閉的通道入口走去。加百列已經通過電腦程序熟悉了這個區域的每一條路,他知道那條通道的另一端有一條叫羅哈托爾長梯的陡台階。他們沒辦法開摩托跟著他了。
「就停在這兒,」加百列說,「別離開。」
加百列抬腿邁下後座,戴著頭盔沿哈立德的路線走進通道。通道裡沒有燈,沒走幾步就是一片漆黑。終於,在通道的另一端,加百列再次出現在了柔和的晨光裡。台階寬闊而古老,中間裝著長長的金屬扶手。加百列左邊是一棟公寓樓的卡其色水泥外立面,右邊是一堵高高的圍牆,牆上爬著籐蔓,裡側橄欖樹的枝葉從牆頭伸了出來。
樓梯向左蜿蜒而上。加百列轉過彎,再次看到了哈立德的身影。他還有一半路,正一路小跑著爬樓梯。加百列本想掏槍,卻制止了自己。在樓梯頂上還有一座公寓樓,如果沒打中哈立德,子彈很可能會射進樓裡。他從耳機裡聽到迪娜問雅科夫發生了什麼事,雅科夫告訴迪娜有輛奔馳擋住了他們的路,現在因為有樓梯,所以他們兩個必須分開行動。
「你看得到他嗎?」
「看不到。」
「他離開你視線多久了?」
「幾秒鐘。」
「哈立德在幹嗎?為什麼他走了這麼遠?他的掩護呢?我覺得不妙。我要讓他停止行動。」
「讓他自己決定。」
哈立德走到樓梯頂上,再次走出了加百列的視線。加百列三步並作兩步往上爬,比哈立德至多晚了十秒鐘。他面前出現了一個V字形的路口。右邊那條路通向山上,直達教堂的大門,路上沒有車,也沒有行人。加百列飛快向左走,觀察了一下另一條路。路上也沒有哈立德的影子,只有一對紅色的汽車尾燈漸行漸遠。
「不好意思,先生,您迷路了嗎?」
加百列轉過身,抬起頭盔上的玻璃眼罩。一個女人站在樓梯盡頭,看上去非常年輕,應該不到三十歲。她有一雙棕色的大眼睛,留了一頭烏黑的短髮。她說的是法語,加百列用同樣的語言回答她。
「沒有,我沒有迷路。」
「您在找什麼人嗎?」
倒是你,一個漂亮女人,為什麼要和一個戴著摩托頭盔的陌生男人說話?他向她走近了一步。她依然站在那兒,但加百列從她深色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恐懼。
「不,我沒有找什麼人。」
「您確定嗎?可我敢肯定您確實在找人。」她把頭微微轉向一邊,「或者您是在找您的妻子?」
加百列感到後頸僵硬。他仔細地看著這個女人的臉,突然想起自己見過她,她就是和哈立德回公寓的那個女人。他用右手緊緊地握住了槍柄。
「她叫李,對吧?住在英國南部的心理診所——至少之前住在那兒。斯特拉福德診所,我沒說錯吧?她登記的名字是李·馬丁遜。」
加百列一下子掐住了那個女人的脖子。
「你對她做了什麼?她在哪兒?」
「她在我們手上。」那女人掙扎著說道,「但我不知道她在哪兒。」
加百列推著她向後退,來到了樓梯的頂部。
「她在哪兒?」他用阿拉伯語問道,「告訴我!不要跟我說法語,說你們自己的語言,跟我說阿拉伯語!」
「我說的是實話。」
「看來你會說阿拉伯語。她在哪兒?告訴我,否則我就把你推下去。」
他又把她向樓梯邊沿推了一步。她伸手想抓住樓梯中間的扶手,卻抓了個空。加百列用力搖晃著她的身體。
「如果你殺了我,你也會毀掉你自己——還有你妻子。我是你唯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