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日本戰刀非常鋒利。李堅仇恨鬼子,不免使足了勁。一刀砍下,不僅大賴的腦袋滾落床下,連壓在大賴身下的女人的腦袋,也被砍掉了!
李堅轉身踹翻了桌子,桌上的炭盆滾落在地,叮噹亂響。那地板上還在向女人奮力衝擊的鬼子驚起。李堅揮刀一陣橫掃,幾個鬼子毫無抵抗,就砍瓜切菜般地身首異處了。
李堅對那些還躺在地板上的女人也一陣亂砍,然後,捉著刀轉身去踹開那間鎖著的房門。
幾個漢奸被勒令跪在地板上,已經兩三個小時了。他們還是不敢起身。倒是偷奸耍滑,變跪為坐——四個人圍成一圈,坐在地板上,玩著撲克牌,還自以為得計,竊笑不已。當房門猛地被踹開,漢奸們還以為是鬼子來要懲罰他們了,嚇得慌亂地收起撲克牌。
李堅也不問話,掄刀橫七豎八一陣亂砍,漢奸們至死也沒鬧明白死在了誰手下。
槍對李堅無用,但也不能留下讓鬼子拿去再屠殺中國人。他將四支手槍的機件拆散,卸下步槍的槍栓,一併裝入一隻枕套。再用另一隻枕套,裝上十二枚手榴彈,最後用鬼子的血,在牆上寫下兩行字,才從房門下樓。
他走到大街上,邊走邊將拆卸下的手槍機件四下扔擲,還剩下十二枚手榴彈,他唯恐被人撿去弄不好爆炸了,會死傷很多人。必須有很妥當的地方收藏或棄置這些具有極大殺傷力的東西,所以他只好提著這只枕套。
現在剩下一個問題:今夜何處安身?
白天因為挨了鄭濟一記耳光,他決心要殺掉這個漢奸。他想到自己要去殺漢奸,沙志超等人必然勸阻,再者今後自己還要行動,留在他家會給他家帶來麻煩,所以等沙志超一家人都睡著了,他才悄悄離開。現在殺了十多個人,明天必然引起轟動,他更不能再回海潮路沙志超家了。
不辭而別,不免要受沙志超等人的埋怨。但是,他想如果老西門血案消息傳開,他們聽了,也會知道他幹了什麼,為什麼不再回來,也就諒解他了。
不回海潮路,又能去哪裡呢?
離開孤軍營數日,他基本是露宿街頭的。找個門洞,就能在門洞裡「忍」一夜,白天就在馬路上遊蕩著。
白天他隨沙志超、陸阿根踏三輪車在南市區街道上轉了一天,憑軍人對地理特有的記憶力,在他腦子裡,已經有了一張「地圖」,稍一思索,即浮現出附近一座文廟的圖像。
文廟有寬敞的門洞,正適合去門洞裡忍一宿。好在已是下半夜,去門洞找個旮旯閉閉眼,也就天亮了。
他朝文廟走去。
天亮之後又當如何?還能像前幾日那樣在大街上遊蕩嗎?連續幾天的血案,會不會引起鬼子大搜查?假如這種情況出現,他又如何藏身?
他只想今夜如何度過,根本不去思考明天該如何?
其實他離開孤軍營前,並沒有成熟地思考。他只有殺鬼子、漢奸的願望,離開孤軍營後,如何在社會上生存這樣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卻連想都沒想過。
他孤身一個人,從軍校畢業分配到部隊,先當少尉見習官,後升中尉排長、上尉連長。當時部隊待遇尚好,中尉有六十元薪餉,上尉有八十元薪餉。他是個很節儉的人,又無父母、兄妹需供養,應該有些積蓄,但他離開孤軍營時,幾乎兩手空空。
在濟南老家,他有位年邁的外祖母。他的幼年,是外祖母辛勤帶大的。直到他上小學後,外祖母才回鄉下老家。但每到假期,父母都要將他送到鄉下外祖母家。所以他對外祖母有深厚的感情。從領第一筆薪餉起,他就將薪餉寄回去孝敬外祖母。
孤軍營被軟禁在膠州公園,政府在一個時期內,也沒法發給薪餉,但這段時期內,個人生活用品都要自給自足。所以幾乎沒有節餘。
離開孤軍營,在偌大的上海他卻舉目無親。無親友可投靠,又沒有錢,生存是個大問題,以他的身份,要想找個謀生的職業都很困難!
如此等等問題,他都沒有去想過。或者在他腦子裡,也曾閃現過種種問題,但他都不屑一顧。
他只想:「出去了殺漢奸、鬼子,也不知什麼時候被漢奸、鬼子所殺呢。想這麼多幹什麼?倆肩膀扛一腦袋,怎麼不能活下去!」
出來這幾天,他就是這樣度過的。成天在街上轉悠,餓了用身上僅有的一點錢,到大餅鋪去買塊大餅,就站在大餅鋪門前吃完,向老闆討口水喝。遇到好心的老闆,給他一碗麵湯喝。有的老闆,只給他一碗自來水,他也就喝了下去。不管給麵湯還是自來水,他都要再三說「謝謝」,他也真的由衷感激。夜深人靜了,他就找個門洞一靠,蜷縮著度過一夜。
即使是這樣,他也不去想明天怎麼辦?尤其是僅有的一點錢用完了,拿什麼去買吃的?
人言過一天算一天。他是過一時算一時。

第04章 大街上的遭遇戰

李堅找到了文廟,在門洞裡一蜷縮,幾乎是閉眼就睡著了。
他確實太疲倦了,也是習慣了這種「隨遇而安」的生活。
第二天早晨,還是文廟看門人開門出來,他才驚醒的。他忙起身,提著枕套就走。
忽然一陣油炸食品的香味撲鼻,他頓時有了飢餓感。他循味走去,來到一個早點攤。這裡已經有一些食客在排隊等候取食品;還有一些食客,雙手捧著像大飯團一樣的食品,一邊雙手捏著一邊吃,看樣子吃得很香,這就更引起了他的食慾,趕緊去排隊。
早點攤有豆漿、油條、小籠包、餛飩和剛才見人吃的飯團。
他見攤主正在做飯團:左手托一塊白布,右手用勺些米飯放在布上,撒上白糖,再將一根油條放入,包起來捏緊,即可食用。他不知為什麼這樣的東西上海人居然吃得津津有味?於是也買了一個,一嘗,果然別有滋味,他便又買了三個,而且別的食客一個還沒吃完,他已三個下肚了。將周圍的食客都看得目瞪口呆!
一位老者讚歎:「啊,好飯量!當然,塊頭這樣大,應該吃得多的。」
李堅抹抹嘴笑道:「不瞞你說,我還沒吃飽呢。」他說著走去攤位前坐下,要了兩碗餛飩,兩屜小籠包。
攤主懷疑地說:「先生,儂吃得落嗎?」
他掏出錢來晃了晃:「吃不下我也照樣付錢!」
攤主忙賠笑說:「啊,先生勿要誤會,我是生怕糟蹋了東西——好,好,我拿就是。」
這樣一來,更引起周圍食客的注意,圍過來要看他如何將這些東西吃下去。因為上海人食量都不大,一般早點能吃一個飯團已經稱「大肚皮」了,他一氣吃了三個!居然還要再吃——「吃得落」嗎?
兩屜小籠包風捲殘雲般地填進嘴時,兩碗餛飩稀里呼嚕喝個底朝天!
圍觀者一片驚訝。
老者問:「先生,儂還能吃嗎——再吃多少我把(給)鈔票。」
他一笑:「我正還要添呢。老闆,再來五根油條!」
他吃完一根便是一片驚呼、讚歎聲。
五根油條又吃完了。
圍觀者甚至鼓掌了。
老者忙說:「好!好!我把五根油條的鈔票。」說著掏錢。
《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