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眾人入席,南山搶先舉杯道:「今日四喜臨門,咱們乾一杯!」
光波翼奇道:「哦?如何是四喜臨門?願聞其詳。」
南山一本正經道:「哥哥安然歸來是第一喜,哥哥與我兄妹重逢是第二喜,哥哥與鐵大哥兄弟重逢是第三喜,這第四喜嗎……」說著瞄了一眼蓂莢,蓂莢知她必定又沒好話,瞪了她一眼,南山接道:「便是哥哥終於又見到了他的最愛……」
蓂莢輕喝道:「南山!你再胡說……」
南山並不理會蓂莢,續道:「……炸臭干!」
南山說罷,光波翼與鐵幕志皆被逗得哈哈大笑,小蘿與紀祥亦在一旁忍俊不禁,窘得蓂莢臉似火燒,只想將自己藏起才好。
光波翼笑道:「兩月不見,南山妹妹的促狹功夫又大有長進了。」
有了南山從中戲謔調笑,席間氣氛遠比適才那三人在書房中呆坐融洽許多,只是蓂莢仍是言少辭罕,似乎有些心事。
吃過飯,光波翼告說有要事與鐵幕志相商,向姐妹二人告個罪,拉著鐵幕志回房說話。
回到鐵幕志房中,二人互訴別後情形,光波翼自是隱去了一些緊要之處,不欲令鐵幕志得知自己的私事。
鐵幕志告訴光波翼,數日前,三道忍者已同北道忍者有過一次交手,勝負未分。只是未料到,目焱將北道防線向南延至黃河北岸,秦山山口距河岸最近處亦有五六十里遠。門口開得如此大,目焱手下若非兵足將廣,焉能如是?三道長老聞知後,已決定增派人手。
光波翼心道:「如此可見目焱圖反已久,多年來一直暗中擴充實力。當年四忍者道之中便數南北二道人勢最盛,或許父親在世時當真已有反意?」此時他心中已生了猶豫,忠君還是造反?自幼師從堅地,忠君愛國之心早已根深蒂固,可如今堅地卻成了自己的殺父仇人,朝廷的腐敗亦令人心寒。百典師父的幾次訓導,令他覺得大唐或許果真已行將就木,造反則既是順應天命民心,又是繼承父志之舉,可自己卻遲遲不願踏出這一步,難道是自己太過迂腐?
鐵幕志又告知光波翼,黃巢大軍自浙東向西退走,逾江西,與舊部王重隱相呼應,已屢破虔、吉、饒、信等州。
(按:虔州即今贛州市,吉州即吉安市,饒州為鄱陽縣,信州乃上饒市。)
光波翼心中迷悶,一時難以抉擇,故而也不評說此事,只對鐵幕志說道:「既然義父有令,兄長明日便啟程北上吧,我還有些未完之事,稍晚兩日再走。」
鐵幕志答應一聲,說道:「半月前我曾見過一人,看他身手應是一名忍者,潛入宮中,到孫先生和李將軍兩位夫人的住處,卻並無什麼特殊舉動,只看了看便離去了,不知有何意圖。」
光波翼亦覺奇怪,問道:「可有孫先生和李將軍的消息嗎?」
鐵幕志點頭道:「聽說孫先生已到了牛貨村,卻不知李將軍現在哪裡。」
光波翼心道:「或許潛入宮中那人是西道忍者前來探看兩位欽差的家眷?似乎說不通。莫非北道已得知孫遇去了西道,故而打起了他家眷的主意?亦有些令人費解。」便搖搖頭道:「不知此人身份,亦難明白其意圖。不過看來他並無加害兩位夫人之意。」
鐵幕志點了點頭。
光波翼又問道:「燕兒姑娘近來可好?」光波翼心知鐵幕志必然常常去看望陸燕兒,適才所說那名入宮的忍者,亦必是他去看望陸燕兒之時偶然碰上的。
鐵幕志臉一紅,說道:「她很好,每日在宮中常常撫琴而已。」
與花粉分開半日,光波翼心中不免記掛,擔心她身體不便,也不知是否吃過飯了。便向鐵幕志與蓂莢姐妹二人招呼一聲,假說外出辦事,以便回玉蕊客棧去探望花粉。
南山好容易等光波翼與鐵幕志說完了話,卻見他又要外出,嘟著嘴老大不願意,蓂莢卻只淡淡應了一聲而已。
光波翼自從在塘口村見過羅綵鳳之後,便一直心境不佳,加之思念蓂莢已久,本想見到她之後方可略感安慰,誰想此番重逢,蓂莢卻似心事重重,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令自己心涼如水,不知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何事,尋思著待晚上回來再伺機向她細細詢問。
玉蕊客棧二樓的一間上房內,花粉正靠坐在榻上發呆,見光波翼輕輕推門進來,登時歡喜叫道:「哥哥,你回來啦!」便想掙扎著下床,被光波翼搶上一步扶住她兩肩,按著她坐回榻上。
光波翼關切問道:「花粉,你現下感覺如何?可好些嗎?」
花粉笑笑,回道:「沒什麼,只是覺得腰酸,兩腿無力,還有些腳冷。不過這些都是正常反應,哥哥不必擔心。」
光波翼點點頭,又問道:「你用過飯沒有?」
花粉搖搖頭。
光波翼又問:「你想吃什麼?我讓小二送到房裡來。」
花粉笑道:「我想同哥哥吃酒,一看見哥哥我便餓了,也真奇怪。」
光波翼說道:「你現在最好不要吃酒,等身子好了我再陪你吃。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些飯菜來。」
花粉莞爾一笑,眼中那魅色令光波翼為之一怔,竟有些臉紅心跳,便要轉身出門,卻聽花粉「咦」的一聲,忙又回頭問道:「怎麼了?」
花粉問道:「哥哥,我的眼睛還紅嗎?」
光波翼搖頭答道:「早已不紅了。怎麼?」
花粉道:「適才我好像看到窗外有個影子晃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眼花了。」
光波翼忙奔到窗前,推開窗子查看,卻哪裡有半個人影,心道:「莫非當真是花粉眼花?還是有人窺探?」忽然想起鐵幕志提起的那名入宮窺探的忍者,不知這神秘人物究竟是何來歷。只怪自己適才只顧關心花粉,又被她的眼神攪得臉紅心跳,竟未留意察覺窗外有無動靜。不過若當真有人偷窺,此人亦必然是位高明忍者。念及於此,光波翼亦不免有些憂慮。
「怎麼了,哥哥?有何不妥嗎?」花粉問道。
光波翼回身對花粉微笑道:「並無不妥,也許是你連日奔波,有些累了,好好歇息一下吧。」說罷出門去為她叫菜。
晚飯時分,光波翼雖已陪著花粉用過一餐不久,也只得再入席陪蓂莢等人共進晚餐。
大家吃吃笑笑了一陣,南山問道:「哥哥此番回來便不再走了吧?」
光波翼苦笑一聲,歉然道:「獨孤翼對不住兩位妹妹,只怕這一兩日便又要啟程了。」
南山聞言叫道:「什麼?哥哥又要走了!再過一個月便要過年了,縱使哥哥有事要辦,也應過了年再走啊。」
光波翼歎口氣道:「我何嘗不願與兩位妹妹一同過年,無奈事出緊急,身不由己,只好請兩位妹妹寬宥了。」說罷看了蓂莢一眼,卻見蓂莢面無表情,正平靜地望著自己。
南山賭氣道:「哥哥一去便是數月之久,回來相聚不過幾日,長此下去,只怕要將姐姐和我都給忘了,還有鐵大哥。鐵大哥,你說是不是?」
鐵幕志望望光波翼,不知說什麼好。光波翼向南山抱拳道:「我怎會忘記兩位妹妹?南山,終有一日,天下太平,咱們便可常常在一處,每日詩酒歌話,逍遙度日。不過眼下塞外有事,我……」說到這裡,光波翼亦不免心有慼慼,又接道:「此行鐵大哥也要與我同去,他明早便走。」
南山訝道:「什麼?連鐵大哥也要走?那……」
蓂莢忽然發話道:「南山,你不必再說了。獨孤公子乃是有情有義之人,怎會忘記咱們姐妹?兩位公子都是朝廷棟樑、國之忠士,忠君報國、奔波忙碌自然在所難免,咱們豈能拖他們後腿?來,這杯酒,便權作為兩位餞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