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老漢答道:「我們這老胳膊老腿兒,還能跑到哪裡去?能過得一日便算一日吧。如今這兵荒馬亂的,貴人是要去哪裡呀?」
光波翼道:「在下要去福州投親。」
老漢聞言忙說:「哎呀,貴人哪,如今那些強盜已佔了建州,我看福州也沒多久好日子過了,你怎麼還要往那裡去呢?我勸你還是快些回頭,往北方去吧,走得越遠越好。」
光波翼問道:「請恕在下冒昧,這一路上我見周圍各村之中都沒了人煙,您二老何以能夠安然無恙地留在這裡?」
老漢歎口氣道:「你看看我這家裡,哪有值得搶的東西,哪有值得殺的人?他們殺到我這家門口一看,便將我叫出去,反倒給了我一些錢糧,嘿嘿……」光波翼不知道他是哭還是笑。
只聽老漢又說道:「這村子裡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都死了,就剩下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守著這座鬼村子。」
光波翼也歎口氣問道:「我見您這房子實在破舊,現在村中房屋皆空著,您二老何不換個好點兒的房子住?」
老漢又嘿嘿一聲冷笑,道:「我們老兩口為何還能活著?不正是因為這房子實在太破舊嗎?若是換了好些的房子住,等那些強盜再回來時,我們還能活命嗎?」
光波翼心說:「的確如此。」便從懷中取出些銀兩,要贈與老漢,老漢卻道:「貴人哪,這銀子你還是自己留著路上用吧,你便是給了我,我又往哪裡去使?這村裡的人死光了,東西也搶光了,我們在這裡也就是等死而已。我看你是個好心人,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你要是真往南面去,只怕不是被那些強盜抓去做壯丁,便是丟了性命,你年紀輕輕的,不值得冒險啊,還是趕緊回頭吧!」
光波翼無奈,只得將銀子收起,取出剩下的乾糧放在炕上,起身告辭。
老漢送他出門,光波翼又問道:「老人家,您心中可否憎恨那些強盜?」
老漢沉默片刻,方說道:「有句俗話說得好:『寧做太平狗,不為亂世人。』這村中三十幾戶人家,一百多口人,沒有一個我不熟識的,現在多半都做了冤死鬼!你道那些強盜給了我一些錢糧,我便要感激他們不成?這村裡有一戶姓林的人家,日子過得比我們也好不到哪兒去,不幸家中卻養了個俊俏的閨女……唉!好在我家中沒有個一兒半女,否則他們也不會假仁假義地留下我們這兩把老骨頭了。」
黯然離開那村子,光波翼心中大為沮喪,緩緩而行,每一步都似踏在沼澤中一般……
「看來這建州我是來對了!」此時,光波翼心中已然做出一個決定。
第三十四回 戲雙鶴消息巧探,闖帥府忍術驚失
到了建州城外,天已黑透,光波翼伺機躍進城中,擄了一名軍官,將他打昏之後,換上他的衣甲,步入城內。只見城中家家戶戶都住著叛軍,一些大戶人家更是燭火通明,傳出陣陣杯盞相碰、行令划拳之聲,亦有房中隱隱傳出男笑女哭之聲。
為免誤事,光波翼強忍怒火,逕向城心尋去。愈向城內走,街頭的巡邏士兵愈多。來到靠近城心的一座街坊外,只見整座街坊都戒備森嚴,不許任何人靠近。
光波翼見那街坊中房屋高大整齊,想必是刺史的府邸,如今被黃巢佔用了。
光波翼轉到那街坊的後身,又轉到另一側,卻見那街坊四週一步一兵,無有絲毫間隙可乘。正盤算著該如何混進去,忽見空中飛來兩隻灰鶴,降落在街坊外面,鶴背上下來兩人,光波翼並不認識。
只見那兩人徑直走進刺史府去,兩隻灰鶴也尾隨在二人身後,巡防的士兵紛紛向那二人行禮。
光波翼便藏在一處,將自己偽裝成一個石墩,想要悄悄觀察一陣再作打算。
過了一會兒,那兩名御鶴族忍者又帶著兩隻灰鶴從府中走出來。光波翼心中納悶,不明白他二人為何不乘著灰鶴徑直在府中起落,卻要落在大街上,莫非那黃巢不喜歡別人在自己頭頂上飛來飛去?
那二人出了街坊,一人正要跨上鶴背,另一人卻拉住他道:「鶴歡,今夜左右無事了,咱們不如去吃幾杯如何?」
鶴歡道:「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沒心思吃酒。」
那人又道:「哎!我知道你定是又在想念靈芝妹子了。後日我回秦山,幫你帶禮物給她好了。」
鶴歡酸溜溜地說道:「不必了,人家在山中有人照顧,用不著我來關心!」
那人笑道:「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靈芝妹子心裡喜歡的可是你,三哥對她好是三哥的事兒,你可不能冤枉靈芝妹子。」
鶴歡反問道:「靈芝心裡怎麼想,你又如何知曉?」
那人抓住鶴歡的衣袖道:「我鶴明何時騙過你?這可是靈芝妹子親口告訴我的。」
鶴歡大為不信,問道:「靈芝怎會對你說這些話?她是如何說的?」
鶴明嘻嘻笑道:「走吧,你跟我去吃酒,邊吃酒我邊告訴你。」說罷吹一聲口哨,他的灰鶴隨即飛走,他便拉著鶴歡向城東走去,鶴歡半推半就地跟著他,走出一段,也讓自己的灰鶴飛走了。
光波翼聽鐵幕志說起過在翠海中聽到的有關鶴歡、鶴靈芝與鶴祥雲三人之間糾纏不清之事,如今聽到鶴明與鶴歡的對話,登時心生一計,當下尾隨二人而去。
走過兩條街,向北一轉便到了一家門面頗大的酒館,門口還站著兩名士兵把門。鶴明、鶴歡進了酒館,店小二便如見了親爹一般熱情招呼二人。
光波翼正想進門,卻被一名守門的士兵攔住,向他抱拳道:「請問您要找哪位?」
光波翼道:「誰也不找,我要去吃酒。」
那衛兵茫然地打量了光波翼一番,問道:「將軍,您當真不知道?」
光波翼反問道:「知道什麼?」
那衛兵無奈搖搖頭,說道:「看樣子您是新來的吧?這酒館是專門伺候大人們的,一般人進不得。」
光波翼問道:「那什麼人進得?」
衛兵拱手問道:「敢問將軍手下帶多少人?」
光波翼回道:「百十號人。」
衛兵笑道:「等將軍手下帶三、五千人的時候再來吧。」
光波翼也笑道:「看來我得拚命陞官了。」說罷扭頭轉回到南面街上,尋了個無人的暗處,將身上的鎧甲脫掉,施術化成鶴祥雲的模樣,又大搖大擺地來到酒館門前,不想又被那兩個衛兵攔下。
光波翼問道:「你們不認識我麼?為何攔我?」
兩個衛兵面面相覷,都說:「不認識。」
光波翼道:「我要進去尋我兩個兄弟,他們適才剛剛進去的。」
一個衛兵問道:「您的腰牌呢?」
光波翼這才明白,原來鶴明、鶴歡身上帶著腰牌。當下說道:「我忘在府中了,我兄弟叫鶴歡、鶴明,不信你可以讓他們出來見我。」
那衛兵又問道:「請問大人尊名,小的進去幫您通稟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