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有人懸賞?」伊諾克問。
「十分確定。他們給一大堆錢呢。」
「誰啊?」
男孩聳聳肩。
「你們打算把我們交出去嗎?」奧莉弗問。
男孩抿了下嘴:「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幾個大人物正在仔細斟酌。雖說他們不太相信那種懸賞的人,不過話說回來,錢畢竟是錢,而他們也不太喜歡你們拒不回答他們的問題。」
「我們從哪兒來,」艾瑪傲慢地說,「你們不該盤問來向你們求助的人。」
「也不該把他們關進籠子裡!」奧莉弗說。
正在這時,營地中間發出一聲巨響。隨著從炊火裡飛出的一堆鍋碗瓢盆在空中劃過,吉普賽男孩兒失去平衡,從斜坡上跌落進草叢,我們餘下的人躲過了。之前照看炊火的吉普賽女人拚命尖叫著飛奔逃開,她的裙子著了火,如果不是有人拿起飲馬的桶把水澆到她身上,她可能就一直跑到海裡去了。
過了一會兒,我們聽到一個隱身男孩兒的腳步聲沿著籠子外面的斜坡咚咚地響起。「那就是試圖用異能雞蛋做煎蛋卷的後果!」米勒德上氣不接下氣地笑著說。
「是你幹的?」賀瑞斯問。
「一切都太安靜有序了……不利於行竊!所以我把咱們的一隻雞蛋摻進了他們的雞蛋裡,就是這樣啦!」米勒德讓一把鑰匙憑空出現,「當晚餐在他們眼前爆炸的時候,人們不太可能注意到我的手在他們的口袋裡。」
「你用的時間也夠長的了,」伊諾克說,「現在快讓我們出去吧!」
但還沒等米勒德把鑰匙插進門裡,那個吉普賽男孩兒就站起來大喊:「來人哪!他們想逃跑!」
男孩兒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但在爆炸後的混亂中,幾乎沒人注意到他的叫喊聲。
米勒德把鑰匙轉進鎖裡,門打不開:「真該死!也許我偷錯了鑰匙?」
「啊!!!!」男孩指著米勒德聲音發出的地方尖叫,「鬼!」
「拜託,能讓他閉嘴嗎!」伊諾克說。
布朗溫滿足了伊諾克的請求,她把手伸出籠子,抓住男孩兒的兩隻胳膊,將他雙腳離地拉了起來,緊貼住圍欄。
「來、來人啊!」他拚命地喊著,「他們有……嗯嗯……」
布朗溫一隻手猛地摀住他的嘴,但為時已晚。「蓋爾比!」一個女人大喊,「放開他,你們這些野蠻人!」
忽然間,我們無意而為地劫持了一個人質。吉普賽男人們向我們衝過來,刀子在昏暗的天色中閃著光。
「你們在幹嗎?」米勒德喊道,「在他們對咱們大開殺戒之前,放了那個男孩兒啊!」
「不,別放!」艾瑪說,然後她尖叫道,「放我們走,不然他就得死!」
吉普賽人把我們圍住,高聲威脅著。「你們敢動他一根手指頭,」領頭的大喊,「我就徒手把你們一個個都殺光!」
「退後!」艾瑪說,「只要放我們走,我們不會傷害任何人。」
其中一個男人跑到籠子邊。出於本能,艾瑪猛地伸出雙手,手掌間觸發出一團咆哮的火球。擁擠的人群倒抽冷氣,那個男人也減速停了下來。
「現在你還是做了!」伊諾克低聲呵斥道,「他們會把我們當作巫師絞死的!」
「誰第一個試試,我就燒死誰!」艾瑪大喊,她拉寬兩隻手掌的間距讓火球變得更大了,「來吧,讓他們看看自己在找誰的麻煩!」
是時候上演好戲了。布朗溫首當其衝:她一隻手把男孩兒舉得更高了,男孩兒的雙腳在空中亂踢,另一隻手抓住籠頂的一根鐵條把它拉彎。休把臉卡在兩根鐵條之間,從張開的嘴裡吐出一串蜜蜂。接著是米勒德,在男孩兒注意到他的那一刻,他已經迅速從籠子邊跑開了,此刻在人群後面的某個地方大喊:「如果你們覺得自己可以和他們鬥,那是你們還沒見識過我的厲害!」說著他把一顆雞蛋投向空中,雞蛋在他們頭頂劃過一條弧線,隨著一聲巨響落在附近一小塊空地上,揚起和樹梢那麼高的塵土。
隨著煙霧散去,有一個瞬間毫無聲息,沒人動也沒人說話。起初,我以為是我們的表演讓吉普賽人驚呆了——但後來,隨著耳朵裡的響聲退去,我才意識到他們是在仔細聽著什麼,然後我也跟著聽起來。
從越來越暗的路上傳來引擎的聲音,一對照明燈越過樹林,沿路飄進了視野。每一個人,不論吉普賽人還是異能人,都眼看著那對燈過了通向這塊空地的岔路口——接著放慢速度,又轉了回來。一輛帆布頂的軍車隆隆作響地朝我們駛來。車裡傳來憤怒的喊聲,現在,那些叫到喉嚨嘶啞卻依然停不下來的獵犬就要再次捕捉到我們的氣味了。
那是一直在追捕我們的幽靈——而如今我們被困籠中,連跑都跑不了。
艾瑪擊掌將火焰熄滅,布朗溫放下男孩兒——他蹣跚地跑開了。吉普賽人有的逃回他們的馬車,有的躲進樹林。沒過多久就只剩下我們,似乎被遺忘了。
他們的首領大踏步向我們走來。
「打開籠子!」艾瑪懇求他。
那人沒理她。「藏到乾草下面去,別出聲!」他說,「別耍那些魔術花樣——除非你們寧願跟他們走!」
沒時間問更多問題了。在四周全黑之前,我們最後看到的就是兩個吉普賽男人手裡拿著一塊防水布朝我們跑來,他們將防水布翻轉蓋在我們的籠子上。
頃刻間漆黑一片。
靴子在籠外沉重地踩來踩去,砰砰作響,彷彿幽靈企圖懲罰他們走過的每一寸土地。我們按指令行事,把自己塞進散發著惡臭的乾草裡。
不遠處,我聽到一個幽靈正和吉普賽人的首領說話。「今天早上有人在這條路上看到一群孩子,」幽靈說,他的聲音快而短,口音模糊不清——不太像英國口音,也不太像德國口音,「抓到他們的人有賞。」
「我們一整天都沒撞見任何人,先生。」首領說。
「別被他們無辜的臉愚弄了,他們是戰爭中的叛徒,德國人的間諜。窩藏他們的刑罰……」
「我們什麼也沒窩藏,」首領粗聲說道,「你們自己看吧。」
「我會的,」幽靈說,「如果我們在這兒找到了他們,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餵我的狗。」
幽靈說完跺著腳走開了。
「連氣,都,別喘。」首領對我們低聲喝道,然後他的腳步聲也逐漸變弱了。
我好奇他為什麼替我們撒謊,這可能會讓他的手下受到幽靈的傷害。或許是出於驕傲,或者對當權者根深蒂固的蔑視,又或者,我畏縮地想,也許吉普賽人只是想要親手殺死我們的滿足感。
在我們四周,可以聽到幽靈遍佈整個營地,他們把東西踢翻,突然打開大篷車的門,猛推著人。一個小孩兒尖叫起來,還有個男人生氣地反抗,但被木頭打在皮肉上的聲音打斷了。躺在那兒聽著別人受苦令我痛苦不堪,儘管幾分鐘前這些人還想把我們五馬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