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張誠說:「我同意林凡的意見,現在十二金釵裡剩下的還有賈家的幾個姐妹,以及林、薛兩人。照我推測,兇手會把賈家的幾個姐妹,還有林、薛兩人放在最後面,現在看來只有她們倆了。但我覺得奇怪的是,兇手現在不像原來給的暗示有那麼多了。」
林凡說:「不僅是我們在觀察兇手,兇手也在觀察著我們。」
任飛問:「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他發現我們已經發現並保護了王鳳,他就會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些受害人的了?」
經過調查,王鳳在「頑石」的博客裡留的是真名。她在「頑石」的博客裡,《尋找「王熙鳳」》一文中有這樣的回復:我雖然不像書中的王熙鳳那樣出生在有錢的人家,也不像她那麼有本事,可看了這裡的文章,我越來越喜歡書中的這個人物。我的一些朋友曾經說我像王熙鳳……我的女兒也叫「巧姐」……
林凡說:「你現在知道,這個案子,我們和兇手斗的不僅僅是偵查與反偵查,也是在鬥智鬥勇!」
這個時候林凡他們和兇手一樣,都只有唯一的機會。這個機會不是兇手的「死刑」,就是林凡他們的。
很快就要到「五一」長假了,難道兇手會在這個時候動手嗎?
開了案情分析會後,劉局長又把任飛、林凡和張誠叫到了一起。
任飛問劉局長:「這一次要不要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一下王鳳?」
張誠和林凡都沒有說話,按任飛的意思,最好不要告訴她這些情況。
劉局長看到林凡和張誠都沒有表態,便說:「這次先不要告訴王鳳。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不能讓兇手再跑了!」
聽了這話,任飛忙站起來說:「劉局,這件事我要負全責!」
劉局長示意任飛坐下,他說:「現在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問題,你以為你任飛來承擔責任就行了,那是兩條人命!
任飛聽著低下了頭,他一直為這事愧疚著,他覺得事情本不該是這樣的。那兩個年輕的女孩本不該死的,她們本應該快樂地活著,可也就是由於他們的粗心大意,造成了今天無法彌補的後果。
這個時候林凡說:「我們還有主動權在手裡,因為現在兇手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明瞭他行兇的模式是在尋找十二金釵。所以這一次我們在保護王鳳上更要隱秘,也更要安全。這一次是抓到兇手的好機會。」
任飛點了點頭,狠狠地說:「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張誠說:「現在兇手的作案時間變動了,也沒有了規律。從兇手在劉若詩受害現場所留的東西看,他留下的暗示越來越少。看來他也是擔心警方會提前一步知道他的動向。」
劉局長說:「不管怎麼樣,我們這次一定要抓住他。」
「五一」長假相安無事地過了,五月八日林凡一大早就來到警察局裡,他是接到了任飛的電話趕來的。因為警察局又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這一次兇手並沒有暗示,而是直接在信紙上寫了幾個字:「無法停止的噩夢!」
寫信所用的血經檢驗和第一封寄給劉局長的信上的無名氏的血一致。
這些字代表的又是什麼意思呢?在一開始兇手把這一切稱之為「遊戲」,而現在卻稱之為「無法停止的噩夢」。
任飛問林凡:「為什麼兇手要給我們寄這麼奇怪的一封信,還在上面留這樣的話?」
林凡說:「誰知道呢?」
林凡看了看任飛又說:「也許這一切對於受害人是一場噩夢,對於我們是,對於兇手也是。」
任飛說:「你的意思是?」
林凡說:「也許這又是一個開始。」林凡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從這簡單的幾個字裡感覺到了兇手的某種絕望的心境,而這種心境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晚上回到家,林凡在自己的郵箱裡發現了一個包裹。看樣子包裹裡面包的是一本書。林凡打開牛皮紙的外皮,卻被眼前的東西驚呆了。
包裹裡是一本記事本,黃色的外皮上面用血紅的字寫著「開始」兩個字,看樣子應該是用血寫的。這讓林凡感覺到這本記事本一定和這個案件有關。
林凡打開記事本,只見第一頁這樣寫著:
我原來以為我是生活在社會裡的一個平常人,可是我不是。它選擇了我,我也選擇了它,這是上天注定的。因為很多事情和想不想無關,這都是注定的。
當醫生告訴我,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活的時候,我不覺得害怕,只是腦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其他人聽到這樣的消息會怎麼想、怎麼做,而我只是靜靜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如果有人問我接下來的這一個月打算怎麼過,我會說不知道。一個將死的人還能做些什麼呢?
回到家裡我沒有開燈,在這熟悉的黑暗中,我突然有了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我不知道怕什麼,我只是害怕,害怕所有的一切,也許我更怕的是這裡所有的一切不再屬於我。在那一刻我哭了,哭得像個孩子!現在想來我是那麼的丟人,那麼的沒有出息。可那就是我,那是真真實實的我,不像現在的我,雖然活著,卻不知道活著為什麼,更不知道做這所有的一切為了什麼。
……
看著這些文字,林凡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裡沒有林凡……
我原來聽人說過,當一個人對神佛有所求的時候,才會信神佛。原來我不相信神佛,現在我相信了。我不知道我要向神佛求什麼,也許是想讓他在這最後的日子能給我一些平靜,也許我更希望的是他能為我創造奇跡……
當我第一次去到清雲庵的時候,我的心醉了。我還不知道在這裡會有這樣美麗的地方。那裡的山,那裡的水,美得能讓人忘了一切。想想原來我為世俗而拚命地活著,是那麼的無趣,我還不及這裡的一塊石頭、一滴山泉過得自在,活得幸福。活了四十年,我才發現,人和山水之間的那一份通靈、那一份感懷。
庵裡的覺靜住持告訴我,山後靈塔的石頭可以給人帶來吉祥與平安。我來到後山,看到了那裡的靈石。人的情感有時候是很奇妙的,當我第一次看到靈石的時候,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親切,拿著這靈石,我感覺它是屬於我的。可現在想來原來它並不是屬於我,而應該是我屬於它,只是當時我並不知道而已。
在庵裡我看到了她,不知道怎麼的,我覺得我認識她。也許前生就認識,也許……她只在我面前匆匆地一過,輕輕地一笑……卻讓我無法忘懷。她是尼姑我知道,可這種感覺不是愛情,不是親情,是什麼呢,那個時候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明白過來,現在想來原來那份感覺是注定。那次的相見注定了我的命運,也注定了她的。現在我還會想起她,想起她的笑,想起那鮮紅的血。
如果人是靠夢活著的話,那我現在就是這樣。可這個夢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很多時候我分不清,我是活在夢裡面,還是活在現實中,我越來越左右不了自己,左右不了自己的夢,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如果真的能再選擇一次的話,我寧願像醫生所說的那樣,一個月後平靜地死去,而不像現在活得鬼不像鬼,人不像人……
我仍記得那天從清雲庵回來,我把那塊靈石輕輕地放在我的枕邊,輕得就像放下了我的生命。那一晚我做了一個夢,在那個夢裡我分不清自我,醒來後我依然分不清自我,最終我迷失在那個夢裡,不能自拔。我到現在仍不知道是那個夢救了我,還是那個夢害了我,害了別人。
一個月後,我沒有死去,沒有像醫生所說的那樣死去。檢查後醫生告訴我,我的癌細胞消失了,他說我是一個奇跡,一個前所未有的奇跡。醫生那張莫名的臉我還記得,他對我沒有死這件事是這樣的好奇,好奇得就像我這種人本來就應該死掉一樣。我卻沒有聽他的感歎,我腦子裡想的卻是那個夢,那個縈繞我許久,直到我死也不會忘了的夢。
今天我坐在窗前畫畫,可是我坐在那裡很久,卻不知道畫什麼。那張沒有臉的頭像,我越看越像我自己,我不知道我該怎麼畫下去。我轉過頭看到了鏡子裡的我。可我覺得那個我卻不再是我。我分不清到底鏡子裡的我真實一些,還是坐在畫板前的我更真實一些,還是那個畫紙上沒有臉的頭像更真實一些。看著鏡子裡的我,我流淚了,他也流淚了。我似乎聽到他在說:「這都是注定的,你是屬於它的!」
回到家裡我吐了,今天一天我都沒有吃東西,不停地在吐。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子裡全是她的樣子,全是那紅得不能再紅的血,紅得讓我害怕。我不知道我哪來的勇氣能待在那個屋子那麼長的時間。我殺了人,殺了一個我不認識的可憐人。可是鏡子裡的人告訴我,不是我的錯,因為不僅是我選擇了她,也是她選擇了我,這是命。可是我不相信,我想砸了那該死的鏡子,可是鏡子裡的他卻還在笑著。
我又一次在一個女人的背上畫畫,我知道我要畫什麼,可我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要那麼做。可畫的時候,我的心靜得像沒有波浪的湖水一樣。我現在真的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我自己,是殺人時候的那個我,是在嘔吐的那個我,是跪在靈石邊的我,還是坐在這裡寫著日記的我。今天靈石又對我說話了,它說這是命中注定,這是召喚。我流著淚對它述說著我的痛苦,可是它沒有再說話。
上樓的時候,我害怕極了,因為那裡有監控錄像。他們會抓住我,我害怕。可是又有一個聲音說,不要怕,不要怕。她看到我來了,竟然很開心,笑得是那麼的甜,甜得讓我心醉,我抱著她哭了,這是我第一次在殺人的時候哭,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傷心。她的血在流著,身體慢慢變得冰冷……我流著淚幫她梳好頭,畫好畫。我告訴她,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就好了,那裡有你的姐妹,也有你的幸福,而我的幸福呢?難道就是這樣嗎?不!
警察現在一定在找我,這個我知道,可我不害怕。警察現在一定很恨我,這個我也知道,可是我也不害怕。因為我需要有人見證我所做的一切,因為我要他們知道這一切並不是我自己要做的,這是安排,是命運!可我這樣做,只是想讓他們抓住我,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停下來,我想過停下來,可是我做不到。有一個聲音,不,幾個聲音在召喚我。看著鏡子裡的他,我求他,我求他停下來,可是他嘲笑我。他告訴我那個夢,在那個夢裡我的承諾,我答應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三年的時間,整整三年,我為那個誓言準備了三年。我終於找到了她們,她們也終於找到了我,那一晚我睡得很香,那一晚我又夢到了靈石,它和我說了好多的話,多得我一句也記不起來。我多想記住它說的一些話,可是我沒有。
再一次來到清雲庵的時候,那裡的一切好像都沒有變,我知道他們都在等我,我也在等著這一刻。我又一次看到了她,她還是那樣,靜靜地,靜靜地在等著我。在我幫她穿好衣服的那一刻,我又一次流淚了。我拚命地打著自己的耳光,我想打掉我的懦弱。
回到家裡我使勁地吐著,吐出了血。可當我對著鏡子裡的我時,我卻笑了,笑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