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我僵得不敢動,緊握在手心的那塊帶著尖頭的石子正抵在手掌心裡,只要我再多用兩分力,就能把皮膚刺破流出血來。
可我現在腦子裡有點空,他們卻在這個時候詭異地伸長了脖子。
四周圍滿了水鬼,全都像長頸鹿一樣把鼻子湊到我身上使勁地嗅著,似乎在確認什麼,帶著怨恨的眼睛全都死死地盯著我。
敵不動,我不動。
我感覺他們似乎有所顧忌,或者壓根不確定我是不是他們該報復的對象。
報復?
這個詞語從我腦海裡冒出來的時候,把我狠狠地嚇了一跳。難道這些水鬼跟我有仇?不可能,我活了二十三年。從來都沒來過弱水鎮,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除非我八歲前做過對不起他們的事。
但想想也不可能,半大的孩子,能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
呃,其中一隻水鬼伸長了舌頭往我臉上舔時,我右手一個用力,把掌心的皮膚割破了!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開始在空中飄散,我聽到耳邊有一隻水鬼很誇張地吸了下口水。
果然,我的血對他們來說特別有吸引力。
但是他們並沒有像金流鎮的那些鬼一樣撲上來想撕咬我,而是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姿態在我身上嗅著。但他們眼裡除了怨恨之外,漸漸浮起渴血的貪婪,吞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就像尋找到獵物的狼群,正在等待著殺死獵物的時機。
周圍升起一股強大的壓抑,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水裡傳來一聲嘩啦啦的撩水聲,有什麼東西從水裡竄了出來。
一頭銀絲鬼魅般出現在我身邊,是彌恪。
他嘿嘿笑著,像做深呼吸一樣用力地吸著氣。周圍的壓抑立馬減輕不少。
他在吸收這些鬼物的怨氣?
那些孩子身上的陽蠱應該是柴老六下的,但同時他們又能被彌恪調遣,這也是那些孩子的表現有點古怪的原因。而曲訶是鬼,可能柴老六的能力還不足以控制曲訶這種級別的鬼物。所以當初曲訶中了陽蠱後也沒表現出什麼異常,如今應該是被彌恪控制住了。
所以,是彌恪想把我引來,而不是張醫生?
想起英子白天說的話。我估計張醫生現在可能沒有精力再來抽我魂魄的筋了。
既然是彌恪,那我反而暗暗鬆了口氣。我僵著身子瞟那張讓我情不自禁的臉,總感覺自己現在面對的是九淵:「你把我引過來有什麼目的?」
他又極其享受地吸了吸鼻子,那表情就像是剛跟女人淋漓盡致了一場。莫名讓我有些噁心:「哦,我發現我來這裡洗澡的時候,這些鬼東西對你的血很敏感。你聞到沒有?真香,我喜歡吃。」
原來他不過是想利用我讓這些鬼物多發一點戾氣供他吸食。可我關心的是,這些鬼物為什麼會對我帶著這種難以言喻的敵視。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血對他們來說太有誘惑力了,長髮拖地的女水鬼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張大嘴巴直接就咬了上去。
我能清楚地感覺到皮膚比她牙齒刺穿的感覺,很疼,我用力地想把手抽出來,可她死死咬住了我的手腕,像塊千斤巨石一樣穩穩地長在了土裡,我根本就抽不出來。
她咬的地方正好刻著老鬼的印記,我只感覺手腕上一陣火熱,然後女鬼淒厲地哀嚎起來,很快就像炭火一樣變得渾身通紅。最後化作一點點火星子寂滅無蹤。
其他在看情形的鬼物明顯嚇了一跳,彌恪也緊張兮兮地往後退開兩步:「你是什麼東西,你剛才對她做了什麼?」
我猛地打了兩個寒噤,心底的慌亂好像被自己的血腥氣壓住了。
我冷冷地看向彌恪。感覺這隻鬼佔用著九淵的肉身實在很討厭,他有什麼資格頂用這樣一張漂亮的軀殼?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像那天殺王孟一樣,整個人突然變了似的。極其冷靜。我用流著血的右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圖形,類似某種符篆,一滴滴的鮮血像在圖形裡靜止了一秒,我也不知道自己嘴裡念了一句什麼話。圖形裡的血突然就像花兒一樣朝四周綻放,直接打在了那些水鬼身上。
大多數水鬼都淒厲地哀嚎起來,然後慢慢地變成炭火,化成火星子。消失在夜幕之中。
彌恪想跑,我卻用鬼魅的速度拉住了他,聲音冷得像一塊冰:「我是什麼東西?我倒是想問問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用九淵的肉身。你想怎麼死,說吧。」
我能感覺到他在發抖,那張好看的臉上竟然出現了驚恐的神色,彌恪嚥著口水,牙齒打著顫結巴道:「你、你的眼睛,怎、怎麼紅了?你是,你是……」
我感覺自己在冷笑,突然說出兩個讓我自己費解的字:「千墨。」
☆、第六十四章 智商倒退的九淵
千墨?
這兩個似乎很熟悉,但我卻狠狠地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兩個字。像是人名,難道是我的名字?是藏在我身體裡的那個怪物的名字?
等我回過神來時,九淵正在抽搐。
他的臉上湧動著滾滾黑氣,我一看,原來我的血正纏繞在他手腕上,一點一點的。灼燒著彌恪的魂魄。
我用空暇的那隻手迅速在他腦門上畫了個符篆,又點了一滴血猛地一拍,將血拍進了他的皮膚。
我不知道他堅持了多久,九淵的喉嚨裡溢出難言的痛苦,像是在做劇烈的掙扎。呵,彌恪這只丑煞,死到臨頭居然都不肯放棄這漂亮的肉身。
等我搖搖晃晃地快要站不住身子時,九淵臉上的猙獰突然沒了。那股黑氣也迅速消失,我只看到他的肉身突然眨巴著眼睛把我接住了。
我的心裡狠狠地顫了兩下,彌恪走了,可為什麼九淵的肉身還行動自如?難道九淵的魂魄已經歸位,但中途出了什麼問題?之前曲訶不是說九淵出來找肉身了嗎,這一句話我是信的,因為他來弱水鎮的目的就是奪回肉身。
他眨巴著眼睛,純真得像個孩童,突然把我摟在懷裡時,突然抬起我的右手,像只小狗似的把我掌心裡的血舔乾淨了。舔完了,還砸吧了兩下嘴,意猶未盡地繼續盯著我看。
不過他的眼睛裡沒有貪婪,只有滿足,就像小孩子難得吃到了一根棒棒糖。
我累得眼皮都快抬不動了,心裡酸酸澀澀的很是無助。
但我感覺眼前這個九淵沒有危險,疲憊地把自己全部倚在了他身上:「九淵,帶我去找我爸媽。」
被他背上背時,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最後一眼只看到他抬起手腕在舔血漬,跟條小狗似的,吧嗒吧嗒的,聽著極為怪異。
我以為一覺醒來會是在王嬸的民宿裡,一睜眼就能看到滿臉擔憂的九淵,因為我感覺他還有很多秘密沒告訴我,比如他急著找回肉身也許另有原因。
可讓我失望的是,我醒過來時,看到的卻是坐在輪椅裡的張醫生。
他正靜靜地看著我,眼裡露出幾分深情。纖長且帶著涼意的手指在我臉上輕輕婆娑著,微微鎖起的眉頭中似乎正在糾結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