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阿齊說你自己聽聽。
  我仔細一聽,果然外面已經吵成一團,大舅媽在那吼叫著:「不扛走,我就走!」
  阿齊說,一大早她就要你外婆把你老媽的棺材扛走,否則就離開這個家,這個潑婦!
  我一驚,急忙起床,跑到外面。
  此時外婆依舊紋絲不動地盤腿坐在棺材前,面向大門的方向。
  而外公吸著水煙槍站在大門外,望著遠山。
  大舅媽披頭散髮,不停地指著大舅在罵。
  小舅和表哥站在一邊不說話。香香驚恐地拉著大舅媽的手,眼神慌亂,臉上都是淚痕。
  大舅十分為難的看著外婆,欲言又止。
  大舅媽突然衝上前,一腳踢翻棺材前面的香爐,憤怒地拍著棺材,說你這個老太婆之前裝死,現在裝聾是嗎,我就不信了,你今天不抬走這個棺材,我就讓你們韋家絕後!!
  她說完,過去一把拉住表哥,抱起表妹,逕直衝出大門。
  大舅急忙把她攔住,說有什麼話好好說,走什麼走。
  大舅媽回身給了大舅一個巴掌,打在他臉上,罵道:「除了晚上上我身子拱個不停,你還有什麼用?沒用的廢物!」
  然後拉著表哥和表妹,經過外公身邊,蹬蹬蹬向外面走去了。
  ☆、011章 偉大的外婆
  大舅突然大吼一聲:「搬!搬還不行嗎?」
  大舅媽回頭過來,冷冷地盯著他,說馬上搬!
  大舅一臉汗水,看向外婆,欲言又止。
  大舅媽大罵道:「就知道你是一個濃包!別怪我不給你機會!馬上去叫來村裡那幾個單身漢子,把這個死人棺材扔到後山的水潭裡!」
  大舅長歎一聲,對外婆說道:「她也沒什麼惡意,就是香香特別怕,昨晚上一個晚上都在鬧,而且,外面還傳來奇怪的各種笑聲,哭聲,半夜時,還有黑影趴在窗口上,後來又自己冒煙起來。我們一個晚上都沒辦法睡覺。按風俗來說,阿妹死了,只能在姐夫家超度安葬,從來也沒聽說在外家超度和安葬的,媽,為了香香,為了這個家,我就找人來,把妹妹的棺材扛到後山埋了。」
  大舅說完,就走出門去,經過外公身邊時,外公身體一抖,但他依舊沒有說話。
  我弄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原委,眼睛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小舅過來拍拍我,說別放在心上,一切有外婆做主。
  我走到外婆身邊,流著淚水,哽咽著,卻說不出話來。
  我雖然小,但村裡辦的白事我都會參加看熱鬧,媽媽還活著時,也經常跟我說一些風俗習慣,我知道大舅說的是對的,原本就該這樣。
  但如果就這樣把媽媽給埋了,那就會重複爸爸的做法,結果媽媽也會死不安寧,無法投胎轉世,就會被妖狼等鬼怪利用媽媽的身體來繼續害人。
  因此必須等道公過來超度之後,讓黑白無常來勾走媽媽的魂魄,帶她到陰間裡投胎轉世,才算完成整個後事。
  外婆似乎沒有聽到剛才大舅的話,只輕輕說道:「把香給點上,別再讓香滅了,三狼,不要擔心,有外婆在,誰也不能動你媽媽的靈棺!!」
  外婆說完,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
  小舅過來點上香,插在香爐上。
  我急忙跑到廚房,舀出一瓢水,送到外婆面前,說外婆您喝水。
  外婆終於緩緩睜開眼睛,我看到她眼睛裡溢滿了淚水。
  她接過我的水,一口喝光,然後說三狼啊,無論發生什麼,你記住,你媽是愛你的。
  我點點頭,說我知道,我媽一直都很愛我。
  我看著棺材,想到媽媽的樣子,忍不住又大哭起來。
  這一次,是真正的傷心加擔心,因此哭得天昏地暗,直到外面傳來陣陣腳步聲。
  我抬頭看去,四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扛著兩根楠竹竿子,上面綁著繩子,來到門外。
  大舅和大舅媽跟在後面。
  表哥和香香則不見了。
  外公一直站在原地,看了那四個人一眼,長歎一聲,竟然讓開了。
  大舅率先衝上來,其他人一路跟上。
  我趴在棺材上,緊緊地趴著,不想讓他們動我媽媽的靈棺。
  阿齊慢慢拿起一張凳子,握在手裡,站在我身後。
  畫面似乎就這樣停止了。
  大舅看了看外婆,說老媽啊,我知道你傷心難過,我也一樣,只是這風俗在這,這樣做是行不通的,對我們家都是不吉利的,對子孫後代都不利的,您老讓開行嗎?
  外婆慢慢睜開眼睛,淚水悄然滑落而下。
  她緩緩地說道:「我女兒是我身上的肉,我養了她二十年,她才離開這個家,現在她死了,難道就不能在這裡超度?不能在這裡安葬?這裡也是她的家,是她的根,是她出生和長大的地方,在我心裡,她和你沒有什麼兩樣,永遠是這個家裡的一員。」
  大舅媽冷笑道:「喲,說得好像很有感情一樣,既然這樣,當年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來?哼,別在我面前裝清純高尚,我就不管這麼多,總之,要不馬上扛走,要不我就帶著兩個孩子離開這個家,我已經讓我的家人把他們接走了,你自己看著辦。」
  難怪表哥和香香不見了。
  我冷冷地盯著大舅媽,外表看她像一個溫柔的女人,心裡卻那麼毒!
《血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