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誰知雲鬟竟會因此要叫他走。
他在刑部走南闖北,多少高門大院甚至皇親貴戚家中也都曾去得,並沒有人敢對他高聲大氣,而他從來都進退若定。
此生,竟還未遭遇過這般「冷遇」。
巽風一時竟反應不過來:「鳳哥兒……」
雲鬟卻轉過身去,輕聲又道:「其實你本就不屬於素閒莊,何況如今內外無事,且已經年初,不多時我也會回京去,你畢竟身份特殊,若還留在身旁,難免被有心人察覺,只怕又生出些莫名閒話來,莫說對我,縱然對四爺也是不好的。」
巽風低下頭,聽她說罷,收了一口氣,因沉聲道:「我雖聽命四爺,但也算是素閒莊的護院,既然大小姐要辭了我,巽風自然不敢多言。」
雲鬟道:「你可惱了?」
巽風道:「巽風不敢。」
雲鬟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便去罷,好生收拾一番,這會子回京,若趕得早,還能過元宵佳節呢,且代我向阿澤跟震雷帶好兒。」
巽風聽了,笑了笑:「是。」
雲鬟見他轉身欲走,又道:「巽風。」
巽風回身看她,雲鬟道:「你是極有能為的人,我只想你知道,先前承蒙照料,雲鬟多謝。」說著,便微微屈膝垂首,竟向巽風行了個禮。
巽風默默看著她,一笑搖頭,轉身自出了門。
巽風正出門,不妨迎面有個人也正走來,巽風心神恍惚間,竟未察覺,頓時跟那人撞在一起,他腳下只是一頓,那人卻倒退兩步,才方站住。
原來這人正是秦晨,踉蹌止步後,揉著肩頭笑對巽風道:「風兄弟好內力,差點兒撞飛了我……這急匆匆地是要去哪裡?」
巽風頭也不抬,淡淡道:「回京。」
秦晨吃了一驚:「說什麼?誰回京?這才是初一呢,急匆匆地……」秦晨這邊兒話未說完,就見巽風早已經一陣風兒似的不見了人影。
秦晨不明所以,呆呆進了屋內,正此刻露珠兒聽了動靜出來,見雲鬟如此,便忙過來伺候,。
正把披風脫了,秦晨進來,因疑惑問道:「鳳哥兒,風兄弟方才說什麼回京?莫非你們要回京了?」
雲鬟道:「並不是,是巽風他自個兒要走了。」
秦晨愕然道:「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這才年初一呢?莫非是有要緊事?」
雲鬟微笑道:「什麼要緊事,小廟怎麼能存得住大神呢?原本是巽風他另有高就,故而要離開罷了。」
秦晨張口結舌,雖覺得意外,卻因知道巽風武功非同一般,留在素閒莊內當個護院果真是可惜了的,倘若有了高枝……也是順理成章,當下並未疑心。
又因雲鬟要換衣裳,秦晨便借口出來,然他畢竟是當捕頭的,風一吹,腦中又清醒過來,便想:「縱然是別處高就,也不趕在節下就走?何況方才風兄弟的臉色不大對……難道……」
秦晨想到昨晚之事,忙便跑去偏院,到了巽風住處,卻見門扇大開,他坐在榻上,旁邊放著個小小地包袱,垂首出神。
秦晨劈頭便問:「是不是因為昨晚小六子的事兒,鳳哥兒不高興了?」
巽風見他來的貿然,便起身,一笑道:「秦捕頭不必多想,只因我另有要事……如今既然要走,這莊內就多勞捕頭費心看顧了。」
秦晨進門時候見他神情怔忪,早知有內情,便道:「不必瞞著我,你若真的有高就,那也罷了,如今不明不白的又算什麼?鳳哥兒畢竟小小的孩子,一時想不開也是有的,我去說說……」
巽風忙將他拉住,秦晨本也算是力大之人了,此刻被巽風握著手臂,卻竟動也不能動。
秦晨最是欽佩好漢,見巽風如此能為,不僅不惱,反嘖嘖道:「說來其實我也有些疑惑,兄弟明明一身極好的功夫,比我還強好些呢,怎麼甘心留在素閒莊上……」
巽風心中一凜,當下鬆手,只笑道:「秦捕頭若是為兄弟著想,就不必多話了,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你說的很是,我也該另尋他處了。」
秦晨見他說的灑脫,心中雖有些不捨,想了一想,便歎道:「既然風兄弟主意已定,那就罷了。」
巽風背了包袱,便又去陳叔處告了別,並不提別的,只說要另謀高就。
正雲鬟也派了露珠兒來同陳叔說巽風要去,叫準備足足的盤纏給他。
陳叔雖見巽風走的突然,雖然意外,因兩下都應了,卻也無法,只得備了銀兩相送。
且說巽風出了素閒莊,走了三兩步,回頭看一眼這已經有些熟悉的門首院牆……不由一笑。
真是做夢也想不到,他離開素閒莊,竟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以巽風的為人,自然知道雲鬟不是無緣無故「攆」他離開的,只怕……還是跟她曾同陳叔商議的那件事有關。
自從那一次他不合開口提了一句,問她為何不同崔侯爺一塊兒回京的話……眼見她的反應,巽風就知道自個兒失言了。
應該是從那時候開始,這孩子就留了心了。
不過,巽風只是沒料到他竟會無意犯錯,以至於親手將把柄送到她手中,而雲鬟竟能如此果決了斷,趁機開口遣他。
這份心思、行事風格,竟全然不像個孩子。
當初白樘將他三人留下,雖然只阿澤一個叫喚委屈,但巽風心底未嘗不也是有些不解。
可想不到,正當他覺著對此地、此人生了興趣之時,卻又要被迫離開。
想阿澤離開之時百般不願,他還跟震雷一塊兒暗笑過,如今……果然是風水輪流轉。
巽風笑笑,背著包袱沿著大路往前而行,正踏雪過了小橋,遙遙地便見前方路上,有兩匹馬兒一前一後而來。
巽風見了為首那人,便微微低頭,這會兒那人卻也瞧見了他,眼神略有些變。
眼見兩人越走越近,馬上那人掃了一眼巽風,卻到底並未出聲。
等那人打馬經過後,巽風才回過頭來又看一眼,見那人騎著馬兒,慢慢地果然是往素閒莊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