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雲鬟道:「但講無妨。」
薛君生道:「鳳哥兒說宋先生是殺害姚三兒的兇手,不過,宋先生當時明明是跟沈老爺在樓下吃酒,你可還記得?是我跟陳阿叔過去他房間查看之時,他們才上樓來的。既然如此,他又怎麼會分身在樓上殺人?」
雲鬟波瀾不驚,徐徐道:「薛哥哥說的是,我方才細想了一遍,也有兩個可能,第一是宋先生有個幫兇,故而能樓下喝酒,樓上殺人;第二,就要問沈老爺了。」
薛君生不解,雲鬟道:「不知你留意過這客棧不曾,這一排房子,開窗便是後院,二樓也並不高,倘若是有些武功的人,上上下下也是極容易的,何況這院子跟前頭的客棧門也是通著的……」
薛君生悚然驚動,道:「鳳哥兒的意思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即刻去問一問沈老爺。」
雲鬟先一點頭,繼而心中一動,便制止道:「哥哥不必過去,找個小去看一看,若沈老爺願來,則請他來就是了。」
薛君生聞言,定睛看了雲鬟半晌,才微微一笑:「甚好,有勞。」
當下露珠兒出門,就到樓下叫了一個小上來,自去請沈老爺,不多時,就見沈老爺從門外進來,一邊兒笑說:「你們兩個小孩子,眼看快天亮了,也不自在睡會兒?」
薛君生站起來相迎,三人落座,沈老爺道:「說罷,要問老爺什麼事兒呢?」
雲鬟見他已經猜到了,便跟薛君生對視一眼,薛君生問道:「白日裡沈老爺跟宋先生在樓下吃酒,不知宋先生可有什麼異動不曾?」
沈老爺聽了,腦門皺起,想了想道:「並沒什麼呀……」
薛君生提醒道:「比如他有沒有借口離開?」
沈老爺眼神微變,停了停方道:「他的確是離開過兩次,都是去茅廁……後來一次耽擱的有些長,我還問他是不是吃壞了肚子哩。」
薛君生道:「是不是就在上樓遇見我跟阿叔之前?」
沈老爺呵呵笑笑道:「可不是麼?是了,當時還聽見樓上有人叫了聲兒……我本想看看是怎麼回事兒,正好兒宋老弟就回來了。」
薛君生忍不住露出笑容,先看一眼雲鬟,又把跟雲鬟揣測之事說明。
沈老爺如在夢中,道:「原本不好隨意懷疑他人,不過這宋賢弟是我在路上遇見的,因為他也是往白馬寺上香來,故而一塊兒來入住了。他又如何知道我有那寶物呢?」
雲鬟問道:「恕我多言,不知那寶物沈老爺是從何處得來?如此稀罕珍奇,只怕不是家傳?」
沈老爺笑道:「這當然了,乃是有個人落魄之時,無奈拿了此物出來,老爺我識貨,便重金得了來。不過老爺知道這非俗物,自己留著怕不妥,又因老爺想做一件功德,便想著把此物送到白馬寺來供奉,可算是一舉兩得。」
他兩人說時候,薛君生因不知何物,便有些迷惑不解,然而卻並不貿然相問。
沈老爺見他安安靜靜地,便故意道:「薛小哥不想知道這寶貝究竟是何物麼?」
薛君生笑笑:「既然非俗物,只怕我福薄,無緣得聽得見,倒也罷了。」
沈老爺聽言語這樣可人,讚道:「果然不愧是……咳,你既然這樣說,老爺心裡反倒有些過意不去了,竟一定要拿出來給你看一看才好。」
薛君生含笑搖頭,也不說話。
沈老爺見他垂眸帶笑,越發喜歡,便從懷中摸了摸,壓低聲音道:「老爺也不是傻的,這樣千金不換的寶貝,怎能放在房中呢?白日裡你們說有賊,老爺便故意進去亂翻一陣兒,倘若真的有賊,他便仍在我那房內亂翻罷了,殊不知……自從上路,老爺一直親身帶著呢。」
沈老爺說話間,果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來,卻不打開,又叫露珠兒打了水,他淨手過後,掏出一方帕子擦乾了手,才鄭重打開,從內取出一物來。
燈光之下,只見此物淡褐色,隱隱有光,如骨如石,乍一看並不起眼。
縱然薛君生也算是個見多識廣之人,也有些莫名,便道:「這個是……」
雲鬟低低道:「這是佛牙舍利。」
沈老爺不由又看雲鬟,先前在外頭雲鬟問時,他只說了是「佛牙」,本想逗這孩子的,不料她竟果然知道,且知道這物全名是「佛牙舍利」,又聯想起她先前在宋先生房中的舉止,心中越發嘖嘖稱奇。
沈老爺舉著那佛牙舍利,給薛君生跟雲鬟又細看了一回,道:「這也是老爺識貨,才肯花錢買下來,若是那些俗人手中,自然也不認得是何物呢。佛門的至寶,當然要歸在佛門了,鳳哥兒,薛小哥,你們覺著我這樣做如何?」
兩個人自然都說難得,沈老爺才把佛牙舍利又收起來,拍拍胸口道:「明兒送到白馬寺,就算完了我一樁大心願了。」
薛君生到底心思縝密,便問道:「不知這宋先生是何來歷?」
沈老爺道:「他說是從冀州過來的,做的是乾貨買賣,其他便不知了。」
雲鬟見沈老爺意氣洋洋,心底便想:沈老爺果然識貨,知道身懷重寶,不可大意,是以一路而來,有許多護衛緊緊護著,多半這宋先生不知何處得知,故而盯上他,只不過一時難以下手罷了,因此才覷準時機,在客棧內行事。
這宋先生身份不祥,若是細查他的來歷,只怕會有所發現,然而如今屍體也找不到,連報官都不能,自然更無從查起。
只是姚三兒因何而死?
雲鬟便對薛君生道:「可否把小二再叫來?問問姚三的為人……」說到這裡,便回頭看一眼裡頭休息的林奶娘,低聲又道:「以及長相。」
薛君生起身出外,不多時果然帶了小二上來。
沈老爺見兩人這般,越發有了興趣,竟也毫無睡意,便在旁相看。
小二到來後,因道:「姚三兒麼,也是店內打雜兒的罷了,不瞞各位說,他這人愛賭,一個月的幾個錢兒多半都送了賭坊了。且有些手腳不乾淨,掌櫃的罵過他幾回,近來才改了,白日裡聽老爺說有賊,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他又犯了老毛病呢。」
雲鬟道:「他是何模樣?」
小二道:「尖尖的下巴,人有些乾瘦,對了,還有兩抹鼠鬚,就跟沈老爺這樣兒似的。」
沈老爺兩抹鬍鬚抖了抖,瞠目不悅道:「老爺這是鼠鬚麼?再說打嘴。」
小二捂著嘴道:「是小人一時說錯了話。」
雲鬟又問:「先前你說什麼,有人說姚三兒進城了,又是怎麼回事,他果然進城了?」
小二才笑說道:「是下午時候姚三兒偷偷跟廚子說的,他這人時常偷懶,我們都習慣了。」
小二說完,就又問道:「三位,莫非還是覺著姚三兒被害死了不成?可是為什麼要害他呢?或許他真的去了城內、正大賭特賭也未可知。」
雲鬟跟薛君生都不言語,沈老爺打量他們,忽然說:「我瞧你們兩個無論如何是不死心的,我便多說一句,客棧外頭雖然已經找遍了,可客棧裡頭卻不曾搜過呢,再者說,倘若兇手不是宋賢弟,而是客棧裡其他人,這屍體自然可能在任何一個房間中,我們如今只搜過宋賢弟的房,自然一無所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