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又因他回京這半年多,臉兒比先前養的越發白淨,加上眉眼兒精緻身段兒挺秀,更加透出幾分風姿非凡,也跟有些類似雲鬟記憶中那人了。
倘若當初在鄜州之時,頭一次見面兒是見到此刻這個模樣的趙黼,便省了那許多的猜忌了,必然一眼就認出是他。
不由自主又想起那些來……雲鬟不由轉開頭去,無法再細看此人。
卻聽趙黼笑道:「哪裡有這許多無處不在?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雲鬟看了看路,便要回去:「若要找我,自去崔侯府,無緣無故的是要擄人麼?」
趙黼利利落落後退一步,舉手將她攔住,道:「聽我說完了再走也不遲。」依舊十分憊懶。
雲鬟道:「想怎麼樣?這是將軍府,也由得胡鬧?」
趙黼道:「哪裡胡鬧了?」伸手將背著的一個小包袱解了下來,雲鬟方才只顧盯著他身上那醒目的碎花去了,竟未留意這個。
正不知他要如何,趙黼從裡頭抓出一件袍子,道:「事不宜遲,快換上。」
雲鬟垂眸一看,竟是一件淡藍色的男裝,雲鬟失笑:「這是什麼?」
趙黼笑:「給你的。快些穿上,六爺帶你出去逛街耍子。」
雲鬟著實忍不住,垂著眼皮冷冷地瞥他一眼,轉身欲走,不料趙黼眼疾手快,探臂在她面前一擋:「你不穿,我幫你穿可好?」
雲鬟盯了他一會兒:「世子,你瘋了麼?我若不回去,立刻會有人找我,若鬧出來,世子想怎麼樣?」
趙黼漫不經心道:「你當我想不到這個?放心,早安排妥當,你快穿上。」說著,把衣裳一遞。
雲鬟將他的手推開:「找別人胡鬧去。」
趙黼上前一步,雙眸瞇起:「你若不穿,我點了你的穴道,立刻給你換上。你自個兒選?」
此刻的趙黼,除了面孔依舊有幾分稚嫩,氣勢略差,幾乎就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了,雲鬟被他氣勢所逼,幾乎禁不住,本能地極想後退。
趙黼哼道:「六爺耐心可是有限的,我數到三,你若不動,就是要我幫你的意思。」他說著,便看雲鬟:「一……」
雲鬟冷看他一眼,抬手把衣裳抓了過去。
趙黼倒也知道,便轉過身去,聽到後面窸窸窣窣響動,過了會兒,雲鬟冷道:「好了。」
趙黼回頭看了眼,噗地便笑道:「頭髮還不像。快些整理一下。」
雲鬟面無表情:「我不會。」
趙黼道:「在素閒莊的時候你沒弄過?跟我搪塞?不過六爺會綰髮,我來幫你……」他說到做到,挓挲著雙手便要過來給她弄頭髮。
雲鬟忙後退:「不必了!」她在素閒莊的時候常自己綰髮,此刻因也並未梳那繁複髮式,倒也極容易的。
當下雲鬟舉手,把頭上一枚珠釵一枚銀釵取下,將頭髮打散,又極快地在發頂心上綰了一個髽鬏,只用那銀釵綰住。
趙黼見她身著男裝,清清爽爽,俊秀異常,又因她天生並無女兒家的羞捏之氣,這般氣定神閒,冷冷淡淡地,卻如一個不折不扣的清俊男孩兒。
趙黼不由讚道:「好好,這樣一來,就很像是爺的小廝了。」
雲鬟置若罔聞,只冷眼看他,趙黼渾然不在意,又攥著她的手,拉著往外而去。
不多時出了林子,從假山之中穿過,一路上竟不曾遇見人,不多時,便見來至一處角門跟前。
雲鬟忍不住道:「你不要鬧得太出格了,尤其是別連累了表哥。」
趙黼道:「放心,他知道。」
雲鬟有些吃驚:「你說什麼?」
趙黼卻不回答,引著她出了角門,門外有幾個季府的小們在玩耍,也不理會他們,旁邊有一輛馬車停著。
趙黼上了車,又把雲鬟拉了上來,驅車而行,他不說去何處,雲鬟也自不問。
車行轆轆,雲鬟垂著眼皮,心裡惦記季府的事兒,不知趙黼到底做了什麼,又不知季陶然是否真的「知道」,又會如何做……會不會鬧出來之類,默默思量了半晌,忽地聽趙黼道:「你對季呆子是極好的,親來看他,他自然高興的緊呢?」
雲鬟不答,趙黼又道:「這兩日小白跟他父親爭執,如今住在蔣府內……」
雲鬟聽了這句,眉尖微動,長睫眨了眨,似要抬眸看他……卻終究不曾。
趙黼看在眼裡,又試著問道:「你也不問我他們為何爭執?」
雲鬟終於抬眼看他,趙黼笑道:「還記得你說會第三個死的那人麼?就是因他。」
雲鬟脫口道:「方督學?」
趙黼道:「可不是麼?這個人是個燙手的山芋,又是個壞透了的胚子。你大概還不知道呢,看著道貌岸然的,其實竟然喜好男風,尤其喜歡那些小孩子,蔣勳就曾被他……」
震驚太過,竟蓋過了聽說這等醜聞的難堪之意,雲鬟驚看趙黼:「你說什麼?你說、方督學他……」
趙黼道:「你不信是不是?只怕滿京城內的人都跟你一樣不信。怪不得白四爺不肯聽小白的,其實換了是我,我也不聽,畢竟這書院內都是些官宦子弟,又怎能分清哪個被褻玩過呢,傳揚出去還了得?倒不如息事寧人的好。」
雲鬟聽著這一番話,一時如雷轟電掣。
前世,由儀書院出事之初,事情還哄鬧的滿城風雨,乃至死了第三個人——也就是這方荏方督學之後,事情卻又很快地被壓了下去,最後,這樣一件轟動京城的詭異連環殺人案件,竟不了了之。
就算後來雲鬟進了江夏王府,——王府書庫之內藏著許多不為外人知的記載,比如先前關於黃誠之事的來龍去脈……可是涉及這一件案子,卻並沒格外多的記錄。
先前宋邰跟韓敏的屍格,倒也詳盡,就如白清輝看過的一般,然而在提到方荏之時,卻只記錄兇手生性殘忍等話,更並沒有詳述方荏的死狀如何。
再往後,隨著那第四個人的身亡,這一件曾經令人心惶惶的大兇案,便逐漸地銷聲匿跡了。
而方荏的這種不可告人的醜惡癖好,自然是從頭到尾、一個字兒也不曾有過,是以雲鬟聽趙黼親口說來,才止不住如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