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白樘道:「為何要殺宋邰跟韓敏,他們尚小。」
林稟正緩緩吁了口氣,道:「他們雖小,卻已經長歪了,從根子裡……就已經爛透了!唯一的法子,就是剪除……」
白樘冷道:「那鳳儀的老吳呢?」
林稟正又笑了一笑:「他也是一樣的。」
白樘挑眉:「一樣?」
林稟正道:「他們那種人,根本就是禽獸,我只一眼便能看出來是與不是……他也是一樣的。」
白樘暫且按下此事不提,又問道:「那方荏,是何時……」就算如他,一時也竟問不出那一句話。
林稟正卻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麼,道:「那把用來懲治他的刀子,是我七歲的時候無意中撿到的,那時候,我已經跟了他三年了。」
白樘一震,負在腰後的手微微握緊。
「然而這多少年來,到底還有多少人為他所禍,又有多少人變成了他一樣的惡魔,誰又知道?」林稟正的笑就如同在黃蓮之中泡過一般,他凝視白樘,忽地又問道:「四爺,你當真敢揭破此事,公告天下嗎?」
白樘道:「我會盡力而為。」
林稟正眼中透出幾分笑意:「我跟那丫頭說起你不能的時候,她本不理我,聽我這樣說,才辯解說你會,說你一定有法子,我尚且笑她天真呢。」
白樘眸色微動:「崔雲鬟?」
林稟正一點頭:「不知怎地,那小丫頭十分信你。」
白樘不言語,林稟正又問道:「她如何了?」
白樘道:「她是個跟別人不同的孩子,並沒什麼大礙。」
林稟正喃喃道:「是啊,那丫頭跟別人不同……不過,這樣的孩子,只怕將來也……豈不知,太高人欲妒,過潔世同嫌……」他低低地歎了一句,因連連說話,牽動傷處,頓時又疼得緘口,眼前一陣模糊,竟身不由己地昏睡過去。
白樘不曾立刻離開,站在窗前看了林稟正半晌。
自從清輝把蔣勳的遭遇告訴他之後,他便命人暗中細查方荏底細,自然並非一無所獲。
似林稟正,宋邰,韓敏,以及蔣勳等人,這些孩子都是出自由儀的官宦子弟,但他們的出身,或者是潦倒貧寒,遭逢變故,缺乏依仗,不知應變,或者是生性怯懦軟弱,無力反抗……
方荏作惡多年,自然知道哪一種人才是他最適合的下手對象,他所挑的,不是懾於他的威壓不敢吱聲,就是天長日久便適應了這種「相待」,甚至也如他一般,開始欺壓別人。
白樘自林稟正房中出來,本是想去看方荏的,可心中竟覺得十分不適,便轉身離開。
先前太醫來查看,方荏渾身上下,那些可說不可說的傷,足有十五處之多,尤其是下體,早就毀的看不出本來面目,可如此他竟還能活著,著實也算是奇跡。
是夜,白樘本欲留在刑部,可想到白日清輝也曾到場,他便破例回了白府。
不料清輝卻不在府中,竟仍是歇在蔣府。
白樘本欲再回刑部,怎奈白老夫人又念幾句,便只好歇在府內。
如此半夜,外頭忽然有人來到,白樘心頭莫名驚動,卻見來的正是巽風,面有異色,對白樘道:「四爺,方才方荏跟林稟正相繼身亡,已經連夜去找了嚴大人來驗屍。」
兩人回到刑部,白樘先去看過了方荏跟林稟正的屍身,卻見方荏神情略有些扭曲,因臉上帶傷,更不似人形。
林稟正卻神色如常,若不是探著已沒了鼻息,還以為只是睡著。
白樘站了半晌,方緩步回房。
燭火搖曳,他的案上放著許多書冊,最上一本,是書吏新送來的今日來探望過方荏的訪客名單。
白樘舉手翻開,一個個顯赫的頭銜跟名字躍入眼簾:兵部侍郎熊文鬥,駙馬都尉沈畋,太子府參事……足有十數人。
夜風自窗外輕吹進來,秋日夜深,涼風之中竟有幾許森然寒意。
白樘慢慢地將冊子合上,此刻心底忽然想起林稟正白日所說的那句話:「這多少年來,到底還有多少人為他所禍,又有多少人變成了他一樣的惡魔,誰又知道?」
死了一個方荏,但被他所害的那些人,還有多少是無辜的,又有多少成了加害者?或許是這冊子裡的每一個人,或許另有其他。
白樘垂眸,臉色雖平靜,眼中卻慢慢地有火光,輕輕一聲喚,門外有人進來,白樘將那記載的一張紙撕下,遞過去道:「交給離火,上面每一個人,都要仔仔細細查明白,不許錯過任何一點。」
那人躬身,雙手接了單子,悄無聲息退了。
此刻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候,白樘望著眼前燭光,舉手又拿了一本卷冊翻開。
嘩啦一聲,書掀風生,燈火影動。
第101章
風波乍平,這一場驚魂對雲鬟來說,自然又是永無法遺忘的一份記憶。然而對崔侯府的人來說,卻是一無所知。
在找到她之後,巽風將人裹住了親送回了蔣府,略整理收拾妥當,便讓露珠兒陪著回了府中。
幸而找回來的及時,侯府內尚不曾驚動,對遲歸之事,只說因睏倦在書院內睡著了,一時忘了時間罷了。
貼身跟隨的露珠兒雖知道她曾著實消失不見過,但對於箇中詳情,自然也是毫不知曉的。
雖在蔣府便將沾血衣裳扔了,又重洗了臉,然而直到回了侯府,乃至夜間,仍嗅到那股血腥氣揮之不散,一夜不寐。
因為要瞞著此事,雖然受了這場無妄之災,次日,卻仍是無事人般仍去書院罷了。
此刻,刑部在由儀帶走兩人之事卻已經傳遍京城,那些女孩子們自然也得了話題,紛紛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