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話說雲鬟才回侯府,裡頭丫頭已迫不及待接了,笑說:「姑娘回來的正好兒,老爺那邊兒剛來了客,等著要見姑娘呢。」
雲鬟詫異:「什麼客人,為何要見我?」
丫頭道:「是個什麼姓黃的先生,聽說是外地進京的,還跟老爺是舊時相識呢。」
雲鬟止步,心中登時想起一個人來,當下也不急著去見老夫人,只拐彎往崔印的書房裡去。
來至外間,還未進門,就聽裡頭說道:「我近來也正思量著,覺著黃大人是時候該進京來了。」
另一個人道:「其實前兩日就回來了,一直在吏部打轉,今兒得了閒,便來拜會侯爺。」
雲鬟聽了這個聲音,再無懷疑,便忙來至門口,歪頭往內看去,驚喜交加:「黃大人!」
原來這來客,竟然正是前鄜州知縣黃誠。
只因黃誠在鄜州任期滿了,近來進京述職,在吏部遞接公文,且他又早就「盛名」遠播,連刑部尚書潘正清都對他另眼相看,故而此番他上京,自然也有好一番的應酬來往。
今日總算得了空閒,他心裡因惦記著雲鬟,便借口來拜會崔印,趁機要看一看這小女孩子如何了。
兩個人隔年相見,十分喜歡,黃誠早也含笑起身。
雲鬟先行了個禮,黃誠俯身探臂將她扶住:「不必如此。」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見她越發如出水芙蓉般,秀美動人,氣質也越超逸了。
崔印笑吟吟看著兩人,便道:「鬟兒過來坐,陪黃大人說說話。」
雲鬟旁邊坐了,崔印就問黃誠:「黃賢弟政績出色,這次回京,只怕是要留在京中任職的吧?先前我早聽三法司各位都念叨著呢。」
黃誠含笑道:「承蒙各位老大人看得起,只不過,怕是不能留在京中的。」
此話一出,連雲鬟也有些驚疑,前世黃誠明明便留在了刑部任職,這又是怎麼說?
果然,崔印便問何故,黃誠不疾不徐道:「先前我在鄜州之時,渾渾噩噩了許久,多虧了……」說到這裡,就看了一眼雲鬟,又繼續說道:「也算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雖說這次回京,有諸位大人青眼想留我京中,然而我因想著,先前我做的並不如何,竟還要更多多歷練自個兒才好,故而我先前向吏部遞書,已經請求外放了,今日也終究下了批示,將去漳州為知府了。」
崔印凝神聽著,面色也越發驚疑,聽到最後一句,更不知該如何說——雖然不能留在京中任職,可升任知府,也算是極大的提拔了。
但偏偏漳州又是僻遠之地……因此就算是擢升,也未算是個好差事。
雲鬟卻已道:「原來黃大人是高昇了,恭喜了。」
黃誠回頭望著她,微微一笑。
當下崔印又略說了幾句,便對雲鬟道:「黃大人親自前來,他又從來當你是個小小知己,你卻要請他去你屋裡坐一坐才好呢。」
黃誠也正有此意,當下站起來且先告退了。
黃誠同雲鬟兩人自書房出來,便自往院子而行,雲鬟便問道:「大人是主動要請去閩地的麼?」
黃誠見她果然精靈,便道:「你已經猜到了呢?不錯……我原本跟陸兄就是從彼處出身,陸兄卻終究沒走出來,我跟他分別多年,如今,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雲鬟輕輕一歎:「大人,陸先生在天之靈,若看見您是如今這般出色,必然也是欣慰的。」
黃誠垂頭笑道:「我知道,故而我更加想回去,想在漳州也做出一番事業來,那兒畢竟離他也近,就當也是……陪著他。」
黃誠一頓,抬頭看向雲鬟:「我如此選擇,你覺著是對是錯?他們……都紛紛地在勸我,還有人說我是自毀前程。」
雲鬟搖頭道:「大人重情重義,利國利民,哪裡有錯?有人眼中的前程只是飛黃騰達,可是大人的前程,跟他們不同,只要心裡踏實,又管別人說什麼?」
黃誠止步,笑看雲鬟半晌:「你還是這麼著……先前沒見你之時,可知我心裡還擔憂?畢竟你回京有段時日了,京城雖是天底下最繁華之地,卻也是天底下最大之染缸,如今聽你這番話,竟比先前更加光明豁達,我便放心了。」
雲鬟道:「我從不對別人說這些,只因別人也不懂,或許還會覺著是歪理邪說,難以入耳,當著大人能說出來,且大人還懂這些,可知我心裡也是高興的?」
兩個人相識一笑,雖年紀有差,可是心思卻宛然相通,四目相對,都有些遇到知己的喜悅之感。
黃誠來拜訪過後,不日便出京去漳州赴任了。
又幾日來至中秋,崔侯府自然也張燈結綵,歡慶佳節。
晚上,眾人都隨著老太太庭前坐著,吃瓜果聽曲子,一邊兒賞月,漸漸地月到中天,雲鬟仰頭望月,雖見圓滿皎潔,然而卻總禁不住有股孤冷淒清之意,她越看,越覺心裡空曠,當下左右打量,見老太太抱著崔承,崔新蓉等跟在羅氏身邊兒,她便悄悄地起身自回房自歇息去了。
如此,冬去春來,眼見便是兩載過了。
又是一年開春兒,在鳳儀書院內,下課時候,依舊是歡聲笑語,隨著時間流逝,昔日林稟正留下的傷痛已經逐漸淡去。
且先前在那之後,依稀有些流言蜚語傳了出來,說是林稟正並非被歹人所傷,卻是他綁架了方荏,且傷了方荏的……這話在別人聽來,自然是極大八卦新聞,可是對這些敬仰林稟正的女孩兒來說,卻是令人憤怒的無稽之談。
因有個女孩兒無意傳了句這般流言,竟惹怒了許多人,其中便包括沈妙英,幾個人都是牙尖嘴利的,一通搶白之下,那女孩子被說的哭了起來,自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敢說林稟正的不是。
不管在外間他的名聲傳的如何不堪,在鳳儀書院,他卻依舊是那個有些冷清孤傲的林教習,從不曾變過。
雲鬟仍是拄著手坐在窗戶邊兒,轉頭漠漠然地看著外頭熱鬧場景,忽然聽身旁有人叫道:「我的荷包不見了!」
雲鬟扭頭看了眼,不以為意。
那女孩兒又各處翻找了會兒,總找不見,便急得哭道:「是姐姐親手做給我的,就這樣一件念想了,怎麼會不見了呢?」
眾女孩兒聽說的如此,便安撫她不要急,便跟著在室內翻找了一番,卻哪裡能找的見?又有人道:「你先前不是在外頭玩耍來麼?且再去看看,是不是落在外面了?」
那女孩兒忙抽身出去,有幾個同伴陪著她,各處找了一番,仍是一無所獲。
眾人便道:「罷了,橫豎一個荷包而已,裡頭沒什麼貴重東西就是了。」
那丟了荷包的女孩兒姓夏名秀妍,乃是監察院夏御史的親妹,竟抽噎著說道:「這是姐姐留給我的最後一件兒東西了,我日夜不離身兒的。」
眾女孩兒聞言,都不做聲了。
原來夏御史本有兩個妹子,夏秀妍的姐姐夏秀珠嫁給了同為御史的曹墨,不料半年前,秀珠忽然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