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節
只聽季陶然在身後叫道:「不要!妹妹!不要!」
趙黼眼神越發冷,竟道:「季陶然,你看見了?她肯為了那個人做到這種地步。」
季陶然拚命掙扎,卻無法從侍衛們手底逃脫,只拚命喚雲鬟。
趙黼笑道:「你不捨得是麼?心裡也跟我一樣惱恨是麼?也跟我一樣惱恨且嫉妒那個人是麼?季陶然,你既然知道他是誰,且說出來,本王替你出氣。」
季陶然抬眸看向他,眼睛也泛了紅。
趙黼道:「那人既然同她有私,就該護著她才是,可卻捨得她如此受苦,你能看得過去麼?或許……」
她忽地微微俯身,抬手撫上雲鬟的臉:「或許只是她一相情願,故而甘心情願為了那人受苦的,真是何其傻……季陶然,你知道那人是誰,你可以救她,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這般欺辱,對不對?」
雲鬟猛然抬頭,對上趙黼的眼神,此刻已經知道了他的用意,待要回頭看季陶然,趙黼卻用力捏住她的下頜,有些狠辣地盯著:「你方才應允過的,不管是任何事都行。現在,你們兩個各自都有一個選擇,對你來說,你若是做得到,我便把所有都既往不咎,包括季陶然我也會放過他。而——」
他抬眸盯著季陶然:「對你來說——我只需要你說出一個名字,就可以救她。你們兩個,想要如何?」
雲鬟胸口微微起伏:「表哥,別上他的當。」她的手撫在趙黼膝頭,無法自制只是抖,卻不能挪動一寸。
季陶然在後,耳畔跟腦中彷彿都是一片轟然。
彷彿看著他有些呆怔,趙黼忽地抬手,壓在雲鬟發端,用力往下一摁。
季陶然眼睜睜看著,整個兒彷彿炸裂了一般,叫道:「不要!放開她!」
趙黼道:「名字。」
掙扎之中,季陶然眼中有淚凌亂墜落:「我說、我說……你放過她!那個人、那個人是……」
「表哥!」雲鬟拚命推開趙黼,想要大叫:「季陶然,不要說……」
一團混亂之中,耳畔卻只聽見「咻」的一聲,極為輕微,卻寒銳透骨,就彷彿不祥鳥的黑翼掠過夜空。
與此同時,趙黼驀地起身,他目視前方,手上用力,掌心的珠花頓時再扛不住,應聲化做齏粉。
珍珠玉石隨手指縫間流出的鮮血紛紛墜地,末尾一顆極大的珠子僥倖逃脫,僥倖得脫,滴溜溜滾落。
雲鬟搖搖晃晃起身,回頭看向門口處。
夜深人寂,刑部之中卻仍有幾處燈火通明。
是夜,白樘人在公房之中,將盧離一案的卷宗整理歸攏妥當,準備明日的過審。
正看時,忽地聽見一聲尖叫,白樘抬眸,目光似能穿破重重夜色,他已聽出,這是崔雲鬟的聲音。
先前巽風自城外回來,他還並未察覺怎麼樣,等到了刑部,雲鬟跟趙黼下車之時,才真正有些意外。
那女孩子一身淺色的袍子上,滿是凌亂血跡跟泥土,頭上有傷,一張小臉大半兒被血跡濡染,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
當他及時將跌下車的她抱住之時,抬眸卻見晏王世子也隨著下車,原本那金冠玉帶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卻彷彿在沙場上滾了十幾個來回兒一般,絳紅袍早看不出本來面目,臉上身上,各處都是泥塵灰土,草葉枯枝。
巽風知道白樘好潔,在馬上已經事先稍微整理過了,是以未算太差。
此刻看見趙黼的模樣,白樘才知果然是九死一生。
將卷冊合上,白樘起身出門,站在廊下觀望了會兒,便問:「是怎麼了?」
任浮生才回來:「是鳳哥兒醒了,巽風哥哥餵她吃藥呢。」
白樘想了會兒:「世子呢?」
任浮生道:「先前世子府的人來找,世子便回府去了。」
白樘不語,任浮生忽然問道:「四爺要不要去看看鳳哥兒?」
白樘彷彿出神,復抬眸望向迴廊下……片刻搖頭:「不必了,且讓她好生安歇。」
因此是夜,雲鬟便歇息在刑部之中。
次日一早兒,刑部自有人準備了簡單的早飯,雲鬟起來略吃了幾口,又喝藥,她額上的傷已經料理妥當了,然而還是沙沙地隱隱作痛。
何其相似,曾經她傷的是額前,季陶然卻……今時今日,她仍是額上帶傷,而季陶然命懸一線。
彷彿他的所有禍患,都是因她而起的。
她一早上起來,便先去探望過,那時候季陶然還未甦醒,但是負責調治的蘇太醫叫她不必過於憂心,因為他的性命已經無礙,但還要仔細調養幾天才妥。
正在發呆,忽地聽得輕微腳步聲響,雲鬟抬眸,對上一雙似乎永遠都是波瀾不起,永遠都是沉靜寧澈的眼睛。
她猛地站起身來,因起的太急,不覺又有些犯暈,忙撐著桌子站定。
白樘止步,見她面色平靜了些,才問:「怎麼樣了?」
雲鬟低頭道:「謝侍郎,我無礙。」
白樘這才走到跟前兒,便也在八仙桌旁邊兒坐了,思忖了會兒,又看她額上的傷:「我有幾句話要問你,你可能回答麼?若是撐不住,我稍後再問。」
雲鬟道:「我好了,侍郎請問就是。」
白樘這才問道:「季陶然如今尚未醒來,那盧離也並未細說當時情形,你……可能跟我詳細說明麼?」
雲鬟低低吸了口氣,白樘瞧出她神色略有不安:「不必怕,盧離如今在大牢裡呢。」
雲鬟唇角微張,卻不知從何說起。
跟盧離在魯家舊宅交手的經歷,她自然是再不願回想起一遍的,可是之所以難以開口的原因,卻也是因為:盧離之所以改變了動手方式,跟她詐他的那些話脫不開干係,倘若要說起來,豈不是越發的驚世駭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