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
且說刑部之中,巽風見趙黼來到,不免想到昨晚雲鬟那句「你別離了這兒」,一時便看雲鬟如何。
卻見她神色淡淡,並不見驚懼惱怒等,倒不知昨晚上趙黼究竟怎麼了,才引得她那樣張皇失態。
趙黼著一襲淺天藍兩肩繡團雲紋袍服,袖口微揚之時,隱約露出淡粉色的裡子,顯得神清氣爽,眉眼風雅,讓人眼前一亮。
見三個人都在,他便微微挑眉,卻也沒說什麼。
這會兒巽風跟任浮生起身行禮,任浮生看他如此打扮,若不知底細的,必以為是個風流紈褲,便笑道:「世子如何來了?怎麼像是滿面春風一樣,可有什麼好事兒麼?」
趙黼含笑道:「你想知道?偏不跟你說,看急不死你。」
任浮生本是打趣,聽這話,倒好像果然有事,還要再問,巽風攔著他,道:「世子來此可是有事?」
趙黼走到桌旁,撩袍擺坐了,嗤之以鼻道:「你們刑部有好的引著我呢,我這樣喜歡往這兒跑。」自打知道行驗所的典故,刑部於他而言便像是禁地一般了,等閒哪裡肯登門。
巽風知道他話外之音,就看雲鬟的意思。
不料趙黼又咳嗽了聲,拿腔作調道:「兩位在這兒半晌了,還是各人去做各人的正經事兒去吧,讓六爺要跟書僮說幾句話。」
雲鬟見巽風有擔憂之意,便起身行禮,巽風見狀,才同任浮生去了。
剩下兩人在房中,雲鬟只站在門口,也不靠前,也不落座。趙黼回頭瞥她,道:「你是門神麼?杵在哪兒是做什麼?」
雲鬟道:「世子有話且說。」
趙黼道:「你這樣兒,我有些說不出口。」
雲鬟道:「既如此,就不必說了,世子請回。」
趙黼點頭笑道:「這會兒不是叫六爺的時候了,若給你個膽子,只怕就真個兒用腳踹了。」
雲鬟不言語,趙黼一時也沒吱聲,只是一會兒看別處,一會兒又看雲鬟,卻總不說話,室內沉默異常。
半晌,雲鬟覺著有些古怪,不由也看向趙黼,正趕上他看過來,兩人目光不期然相對,各自一怔,雲鬟忙轉頭,趙黼也攏著嘴角咳嗽了聲,神色竟有些很不自在。
雲鬟越發有些詫異起來,不知為何心底不安加重,正要借口離開,趙黼忽然問道:「再過兩年,你就該及笄了吧。」
雲鬟見他忽然問出這句,本不想理,心頭一轉,便問:「世子問這個做什麼?」
趙黼細細打量,此刻雲鬟雖仍是男裝,卻掩不住眉間秀美之色,得虧她天生冷清,自小養成的品性,又穿慣了男裝,因此仍一貫的天然自在,讓人難辨雌雄,然而再長兩歲,容貌越發出落,身量又長開,只怕就瞞不住了。
趙黼道:「這會子還可以當書僮哄過去,再過兩年,可就不能夠了。」
雲鬟聽了這句話,越發摸不著頭腦,便漠然以對。
趙黼忽地喚道:「崔雲鬟。」
雲鬟道:「是。」
趙黼道:「我同母妃說了。」
雲鬟怔然,並不解這話的意思,趙黼卻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雲鬟只得問道:「世子同王妃說了什麼?」
趙黼卻又笑吟吟道:「沒什麼,只是一件好事罷了。」
雲鬟見他笑得有幾分自得,不知為何只覺礙眼,卻也不願意去追問到底是何好事。
趙黼也不說明,含笑的眸子轉開,望著門外。
不知哪裡飛來一隻鳥兒,落在中庭地面上,低頭啄著石縫中的細草。
門邊兒窗戶左側,卻有一道頎長人影,正靜靜站著,聽到這句之時,眉才一皺。
那鳥兒原本還自在歡快地跳來跳去,此刻忽地受驚般,振翅飛的無影無蹤。
因到初秋,天氣漸漸涼爽,刑部裡那股宛若熬中藥的氣息淡了好些。
趙黼原先進門的時候……也許是先入為主,還覺著那氣息十分濃烈,弄得他心裡惴惴地,彷彿忍不住要吐似的,還面容猙獰地狠罵了幾聲來著。
可是此刻,卻不知為何,那藥氣竟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嗅到桐葉清香細細,縈繞飄拂,讓人十分受用。
又過兩日,雲鬟的傷已經好了,季陶然也早被接回了將軍府中,令人各自歸家。
對崔侯府而言,雲鬟離開或者歸家,都不過是多一個話題而已。
最為雲鬟歸來而歡喜雀躍的,竟是崔承,因他又偷偷跑去家廟一則,知道底細,便更加得意,私底下抱著雲鬟道:「姐姐,壞人果然被刑部緝拿歸案了麼?」
雲鬟早聽巽風說起此事,便笑著在他鼻尖點了一下,道:「是。已經捉住了。」
崔承將近整整一個月沒見到她,格外喜歡,便膩在身上,撒嬌道:「我心裡可擔憂呢,雖然想念姐姐,卻又不敢再跑去看,幸好壞人被捉住了。我再大幾歲,也要到刑部為官,專門捉壞人,保護姐姐。」
雲鬟聽了這許多甜言蜜語,雖然知道這小傢伙或許就如崔印一樣,天生就會哄騙女子的,然而聽在耳中,仍是忍不住為之心動,何況崔承年紀這樣小,說起這些話來,便加倍叫人感動。
雲鬟不由也將他抱住,道:「可知姐姐也想念承兒。」
兩姐弟正說話間,外頭崔新蓉跟崔鈺來到,都跟雲鬟見了禮,頃刻薛姨娘也到來,照例送了幾分精緻的吃食。
家中除了崔印跟崔承之外,其他眾人都以為雲鬟是在家廟,薛姨娘便道:「大小姐這段日子來,果然清瘦了不少,還好已經回來了,這幾日我盯著廚下,好生補養才是。」
雲鬟謝了一聲,崔新蓉盯著她的額頭道:「姐姐這兒怎麼有一塊兒傷呢?」
雲鬟道:「是失腳跌倒了,不留神劃傷的,已經好了。」
崔新蓉嘖嘖道:「幸虧只是劃傷,若是再狠一些兒,就破了相了,可如何是好呢?」
薛姨娘聽了,便溫聲勸道:「雖然是玩笑話,可畢竟容貌對女孩兒來說是至為要緊的,姐姐傷著了,心裡必然難過的很,只要多安慰她些才好,怎麼反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