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節
當時趙黼人在京中,得到消息之後快馬加鞭趕回,只不過那時候要救援已經來不及了,出了雲州之後,茫茫原野,山巒起伏,甚至不知道晏王此刻被困在何處。
何況趙莊出戰之時,調動了大部分的雲州守軍前往,就算趙黼趕回,雲州能調動的士兵也已經有限。
就在這樣的危急關頭,趙黼想出一道「圍魏救趙」的法子。
他雖然不知晏王被圍困何地,卻知道遼人正如餓狼似的要吞掉晏王以及他所率領的雲州軍。
故而趙黼將雲州最後的守軍分出三分之一,又緊急把府兵調了三百,將所有精健馬匹調出,臨時組了八百軍,每人身邊兒攜一支雲州王旗,夤夜出城,不去別處,逕直從雄縣霸州旁邊而過,直奔幽谷關。
天尚未明,幽谷關的遼軍守衛忽地發現從城牆下爬上來數道影子,待有人發現異樣示警之時,晏王府的府兵早已經佔了半個城頭。
趙黼一馬當先,頭系白色布條躍下城樓,殺過蜂擁而來的遼國士兵,硬是從裡頭將幽谷關的大門打開!
只因當時遼國精銳都被花啟宗帶了前去圍攻晏王,且近來又傳來將要大捷的消息,故而幽谷關的守軍十分鬆懈,又哪裡知道,會不知從哪裡冒出這樣一支可怕的雲州死士呢?
府兵們在趙黼的代領之下,懷著必死之心也要救主,一百多人死在了幽谷關內外,卻也順利地將幽谷關大門打開。
外面的雲州軍一擁而入,滿城行事,只將幽谷關所存的火藥、糧草等倉庫點燃!
與此同時,所有的雲州士兵跟府兵都大喊:「花將軍假意投降,裡應外合,殺進遼都,活捉遼國狗皇帝蕭西佐!」
那些本來頑抗的遼國士兵聞言,頓時都膽戰心驚,不知真假,士氣自然低落。
而雲州軍一鼓作氣,大殺一通。
天將要明時,幽谷關爆炸的聲音幾乎傳到了遼國都城,點燃的草料場等濃煙滾滾,方圓數百里可見。
天崩地裂的聲響,將皇宮之中的遼國皇帝蕭西佐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在得到翼州關的緊急軍情之後,蕭西佐狐疑起來。
原本他對花啟宗並無疑慮之心,怎奈趙黼這一支軍隊神出鬼沒,竟旋風似的拿下了幽谷關,倘若花啟宗果然跟他們裡應外合,把遼國精銳拖在外頭,那下一個關卡便是翼州。
而過了翼州,便是遼都了。
遼國朝中本就有一半兒的大臣不滿重用花啟宗,順勢便更加吵嚷起來,蕭西佐本甚精明,奈何雲州軍「氣勢如虹」,眼看就要兵臨城下。
且根據翼州關所呈報的消息——雲州軍只是軍旗就有近千,何況又雷霆般拿下了幽谷關,只怕精銳不下五千甚至萬餘,而並不是先前如花啟宗所說的雲州精銳都在晏王身邊兒。
如此,不由讓人疑心是不是花啟宗跟晏王兩人合演了一場戲。
蕭西佐再也坐不住了,當下命人發金牌,緊急召回花啟宗,以「回轉護駕」之名。
如此一來,趙黼的「圍魏救趙」跟「聲東擊西」果然生效。
花啟宗幾乎就要給晏王致命一擊之時,被遼國金牌使者下令撤回,花啟宗自不敢抗命,只得放棄圍死晏王之計,功虧一簣。
但雖然救回了晏王趙莊,可趙莊畢竟受了重傷,正在雲州仔細調養的時候……京城卻又傳來消息,說是晏王妃因病而逝。
趙莊本就生死一線,猛地聽見了這消息,哪裡還能撐得住,內憂外患,便也隨之故去了。
對趙黼而言,這一場戰役,痛心徹骨,也銘心刻骨。
早在之前從雲州陪同晏王妃上京之時,趙黼便叮囑過晏王,讓他在將入秋之時,派人送信上京,無非是透露他患病的消息。
晏王雖不知如何,卻也答應了。
更加上晏王妃挑選「世子妃」不力,且趙黼又被張振打的「受傷嘔血」,故而京城對於晏王妃而言,留著也是沒有意趣,何況她最是擔心趙黼,再加上晏王「病了」,這種種之下,晏王妃自要陪著兒子回雲州探望晏王。
在趙黼看來,晏王妃只要不留在京內,不跟他們分開,自然也不至於無故而亡。
至於花啟宗,他當然不會讓晏王來應付。
趙黼的用意有兩個,第一是保全晏王。第二則是打敗花啟宗。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且……世間往往並無雙全法。
趙黼因知道前世晏王是如何進了花啟宗圈套的,便想出一條險計,他想要將計就計。
他親率兵當誘餌,另一方面,卻聯絡雲州之後的齊州守軍,要合齊州軍之力,對花啟宗的精銳大部進行合圍,如此裡應外合,必然給其致命一擊。
——倘若此計可成,遼國只怕三年內不敢再犯邊境。
誰知趙黼算來算去,算錯了一件事……或者說,是算漏了一個人。
齊州軍的監軍褚天文,其實是太子的心腹。
太子本就安排了棋子眼線在雲州,褚天文當然不會坐看晏王立大功。
就在趙黼同花啟宗對峙,準備生死交戰之時,本該負責從外包抄、裡應外合的齊州軍,卻極詭異的按兵不動了。
趙黼想不到的是,原本天衣無縫的計策,因為朝廷之中的勢力傾軋,輕而易舉地不攻自破,從而也讓他陷入了前世晏王所身處的絕境之中。
有一點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一個「自己」再去「圍魏救趙」「聲東擊西」地救援了。
當除夕夜,雲鬟站在窗口看著外頭青瓦上的霜凍之時,在北邊兒冷到極致的寒雪地裡,趙黼將手攏在唇邊——尚不知他將面臨人生之中最凶險的一次決戰。
但是他的心跳的很急……北方的野地裡極冷,但是他的心跟身上的血都卻炙熱,彷彿按捺不住什麼似的在奔騰跳躍。
等待第一聲喊殺響起、準備第一發利箭射出之時,趙黼看了一眼天上。
漆黑一片,他什麼也看不到,只有地上雪色反射著冷冷地瑩光。
但是就在這一刻,他卻彷彿又能看到……
多年之前,也曾是這樣一個除夕夜,他快馬加鞭從雲州一路趕回鄜州,那時候……那時候的少年,也是似現在這樣心急火燎,身體內的血液在咆哮沸騰,但是那時候他心裡所有的,是一個很「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