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節
說著便對雲鬟道:「到白日事發的房間……」猶豫片刻,又問:「你可……使得?」
雲鬟一笑,身形站的越發端直了些,探手道:「事不宜遲,大人請。」
兩人目光相對,縱然靈堂內陰氣森然,然而在她一笑之際,在他雙眸之中,卻似有光芒耀落。
眾捕快眼睜睜地看著白清輝同雲鬟兩人竟往內堂而去,這新來的縣官也就罷了,看似俊秀少年,其實冷若冰雪,又是個官兒……
可是謝小史……卻是跟他們相處了這半年的人物,明明看著弱不禁風,很需要人呵護似的,卻竟這般硬氣無懼。
捕快們雖有退縮之心,然而見雲鬟尚且如此,彼此面面相覷,不由都暗暗地提了一口氣起來。
其中一位便道:「還是罷了,徐爺平日裡待我們也不薄,哪裡就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何況,咱們兄弟許多人,難道還真的被鬼嚇倒了不成?」
也有人說:「不錯,小謝都陪著大人去了,咱們難道比他還不如麼?日後怎麼抬得起頭來。」
當下,便叫醒了那昏迷過去的,好歹互相三人一組兒,挨個房間便尋了過去。
且說雲鬟跟清輝兩人,自靈堂上取了一支蠟燭,來至白日案發的房間外頭,見房門虛掩,隨風透出一陣陣血腥氣。
雲鬟不由擔心地看了清輝一眼,清輝道:「不礙事,我曾跟嚴先生說起過,先生說……這症狀其實是能好的,還教了我兩個法子。咱們只管進去。」
雲鬟道:「大人,你掩著口鼻,跟著我進去,別看地上的血。」
清輝道:「好。」竟果然伸手,輕輕地握著雲鬟的袖口。
雲鬟把門推開,那血腥氣更濃重了,燭光搖曳,映出地上有些凝固的血泊,黑影裡暗色越重,也更觸目驚心。雲鬟領著清輝進內,一直走到那血泊前方才停下,叮囑道:「大人別往地上看,也別回頭看。」
清輝輕輕答應了聲,才慢慢地鬆開她的袖。
此刻雲鬟將房內的蠟燭也點燃了,清輝舉目四顧,見除了外屋,裡頭還有個臥室——雖然白日沒來得及搜查,可是徐沉舟將屍體運出去之前必然已經查過。
清輝入內看了一番,見不過一張床,一張桌而已,陳設十分簡單,並無異樣,也無任何血跡。
雲鬟在外間端詳,也並沒發現什麼,只因清輝不能往地上看,她便格外留意,回頭之時,卻見地上除了血泊之外,還有幾處暗色,她忙秉燭細看,俯身看時,又啞然失笑,原來是方纔她跟清輝進來之時,兩人腳下在門外沾了雨水,踩了幾個印記。
此刻清輝出來,見她如此,便問:「怎麼了?」
雲鬟才要搖頭,誰知目光盯著地上腳印,眼前竟又掠過白天來至這房間時候所見——
當時徐沉舟一馬當先,將房門踹開,顯出地上的屍首,雲鬟一眼掃過去……除了那屍首身上穿戴之外,卻也見到青磚地上似有幾處淺淺水漬,只是再往內就是毛地毯,腳印自看不出。
但是令她在意的是,那屍首腳上所穿的繡鞋。
大紅的繡鞋,鞋底彷彿也有些踩過的痕跡,但是……卻並沒有濕。
雲鬟轉身抬眸看向清輝,卻見清輝正也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目光相對,便垂了眼皮,似有些不大自在。
雲鬟忙把自己方才想起來的同清輝說了,因道:「那屍首的雙腳並沒有沾水,可見死者先前一直都在這房間內並未出門,而地上的腳印……像是並無往外的痕跡。」
白清輝眼神一動,便將雲鬟手中所持的蠟燭取了過來。
雲鬟不知他要做什麼,卻見清輝舉著蠟燭,慢慢回身,竟照向那身後的一處書架。
死者的血因飛濺的極厲害,書架底下也被沾到,雲鬟正要提醒清輝留意,清輝卻偏將蠟燭往下照過去,而隨著清輝如此動作,雲鬟也終於明白他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屍首是從上往下倒下的,所以血從書架下方到地上,本形成了一個傘狀的痕跡,然而雲鬟所見,那傘痕往下,地面的血,卻錯亂了。
燭火搖動,是白清輝站不住腳,雲鬟早有防備,及時攙扶住,將蠟燭接了過去。
清輝轉開頭去,低聲道:「這書架……之後或許有密室,你拿著火……照一照。」
雲鬟依計行事,將燭光抬高,清輝掩著口鼻,瞇起眼睛看了會兒,便伸出手來,竟在上頭一個不起眼的瓷白花瓶上一握,略試探片刻,便聽書架發出「戛戛」聲響,竟自動向內傾斜過去,眼前洞開,彷彿入口門扇,請君光臨。
與此同時,裡頭一聲狂叫響起!
清輝跟雲鬟對視一眼,清輝在前,雲鬟奉燭在後,忙閃身而入。
果然是一間密室,而在這密室中,兩個人終於看見了本該「死了」的張小左,以及失蹤了的徐沉舟。
徐沉舟被五花大綁地捆在一張沉重的檀木椅子上,口中勒著布條,雙眸圓睜,正看著眼前一人。
那人手中握著一把尖削匕首,雖聽見有人闖入,卻並不驚慌,只笑道:「哥哥,知縣大人果然是個極能耐的人,這也能找來。」說著,便往前一步,走到徐沉舟身邊兒,才轉過身來。
燭光下,這人臉兒略瘦,雙眸大大地,自然正是張小左。
徐沉舟目光轉動,看著進門的雲鬟跟白清輝,眼底卻蒼涼悲感,無法出聲。
雲鬟目光轉動,卻見他大腿上濡濕一片,顯然是被刺傷了,方纔那一聲,只怕就因此而起。
清輝臉色肅然:「張小左,你裝神弄鬼,行兇殺人,已經被本縣識破,還不束手就擒?」
張小左笑了笑:「白大人,你來得遲了一步。」
白清輝竭力不去看受傷的徐沉舟、以及張小左手中滴著血的匕首,淡淡問道:「何意?」
張小左道:「倘若你五年前來此地,或許……如今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倘若本地有個精明強幹、肯為民請命的縣官,或許羅家,盧家等便不至於氣焰囂張到以為能一手遮天,官風不同,治下民風亦不同,至少那些作奸犯科之人會收斂,至少那些違法亂紀的行為會減少。
白清輝淡淡道:「不一定。」
張小左挑眉,白清輝道:「人性善惡,有時候並不是一名好官能解決的。」
張小左忽地大笑起來:「不錯,說的對!有人天生便極惡歹毒,只怕就算是包公在世也無法震懾,比如羅添,比如……」張小左停口,垂眸看向徐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