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節

誰知張可繁竟只顧盯著他,也不知是不是沒聽見他的話,臉上竟不為所動。
趙黼有些詫異,暗中琢磨:「總不會是跟著蔣勳這個實心呆子,也學了些呆氣吧?」
誰知方才因他那樣半帶邪氣的一笑,竟比平日更見神采,張可繁渾身血湧,竟不在意他話語中冷漠無情之意,叫道:「我要留下來!」
趙黼心中十足意外,不由蹙眉又斜睨向她。
因他重傷一場,身子尚未養好,冬日裡格外怕冷,又加上今日下雪,因此便穿著黑狐裘大氅,頭戴著同色帽子,越發顯得臉如雪色,偏生眉目清俊如斯,因比先前瘦削的緣故,更透出一股如雪又如刀鋒似的凜冽。
一笑之間,似正似邪,竟讓張可繁移不開眼,雖然身上受苦,此刻卻也不覺著苦了。
趙黼今兒前來,本是因接到張振來信,知道他將回雲州了,張振那人雖平日冷靜能幹,可跟他哥哥一樣,都是極為疼愛這個唯一的親妹妹,如看見張可繁在這兒被草練的半死,還不知會是怎麼樣呢。
又見張可繁主動過來訴說委屈,便藉機恐嚇,又怎會想到這小丫頭愛色不要命呢。
趙黼見她冥頑不靈,便斂了笑,冷哼了聲,對蔣勳道:「別饒了她。」轉頭又慢慢去了。
張可繁一直目送他去了,才摩拳擦掌道:「我一定要讓他對我刮目相看。」
蔣勳笑道:「正是的呢,這才是有志氣的好男兒。」抬手在張可繁肩頭重重一拍。
張可繁「哎喲」一聲,身子塌了半邊兒,滿面痛色,原來是因為這幾天操練的緣故,自然受不了。
蔣勳忙放輕手腳,又哄勸道:「原本是我一時忘情了,等今兒回去,我給你揉揉,就當賠罪可好?」
張可繁本要答應,轉念一想,愁眉苦臉道:「還是不用了。」
近黃昏之時,外頭地上已經落了厚厚地一層雪。
趙黼看著那滿目瑩然雪色,不由想到那除夕夜前往鄜州之時的情形,忽然又想起白天看見的張可繁的手……由此鬼使神差,自然又想到雲鬟的手。
可是他滿腹的相思,又哪裡是一隻手能夠慰藉的。
如此一來,便彷彿一發而不可收拾。
室內爐火本就旺盛,趙黼穿的又厚,想了片刻,渾身發熱,便索性脫了外裳,上榻歇息。
雙眸閉上之時,不由又想起上回夢境裡回去的那一幕,當時他在外頭苦戰連月,慾火難忍,多虧了靈雨從中打斷,可明知不成,仍是難捨。
當時靈雨雖聽他說了饒恕的話,可見他又是這般情形,不由越發懸心。
雲鬟生恐靈雨再出聲會激怒趙黼,便覷空兒悄悄看著她,又暗使眼色讓她出去。
不料趙黼有些察覺,便深吸一口氣:「既然……那就陪我安穩睡會兒吧。」
鬆手轉身,坐在床邊兒,靈雨只得上前伺候他脫靴。
趙黼回身,將兀自呆坐的雲鬟摟入懷中,去不敢動。
他從來隨性而為,幾層如此強忍過?因不能滿足,便恨得牙癢,又冷哼道:「就看在如此上,那些人也是該殺。」
雲鬟似懂非懂,不知如何,只是一動也不動,被他摟在胸前,嗅著他身上那股凌厲的氣息,微覺難受,只不敢大咳出來,手抵著唇,竭力隱忍,身子卻一顫一顫地。
趙黼垂眸盯著她,忽然在她眉心親了一口,雲鬟心中微驚,竟把咳嗽嚇了回去。
趙黼笑道:「就這麼管用?」
她不再咳嗽,也不敢再動,趙黼垂眸打量,見她雖看似平靜,實則隱隱戰慄,似有畏怯之意。趙黼皺皺眉,索性將她的腰摟得緊了些,令緊緊地貼著自個兒。
雲鬟仍是未動,但趙黼知道她不過竭力強忍罷了。
只是他的心底,卻也正拚命按捺而已。
不知不覺間,夜漏更深。
趙黼仍是睡不安穩,正無法可想,煎熬之時,卻是崔雲鬟醒來。
她抬眸看他,眸色不似平日冷淡漠然……卻竟有幾許魅惑勾魂之意,嬌輕地喚了聲,纖纖如玉的素手抬起,竟主動貼了上來。
趙黼心頭怦然擂動,就像是乾渴太久的人得了甘霖般,當下不管如何,便將人死死擁住!
正意亂情迷之時,忽地覺著不對。
過了臘月,很快到了年下,可園眾人早就提前一個月忙碌起來,置辦年貨,並爆竹對聯門神等,因雲鬟擔了縣衙的差使,料理本城各種事端,不免也結識了好些人,又有許多人感念「謝小史」為人清明憫善,便紛紛也送些年貨過來。
陳叔不等雲鬟吩咐,自己記錄明白,也叫旺兒等小廝各自回禮不提。
這日除夕,衙門裡也早早地就封了堂筆,收了印信等。
此是白清輝第一個離家在外獨自而過的除夕夜跟新年,他雖然天生冷冷淡淡,可卻是個有心人,家中眾人倒也罷了,唯一惦念的,竟是蔣勳季陶然等人。
那負責燒飯的老僕人因是本地人,也要回家團圓的,便欲早些給白清輝準備下晚飯再回去,因畢竟是年下,要做些豐盛些的,便特去問縣官有什麼想要吃的東西沒有。
來至縣衙書房,卻見縣官端坐書桌後,也不知是在看書,還是看卷宗,面上清冷淡然,並沒有任何節下的歡欣愉悅之色。
那老僕正欲入內,忽然見廊下來了一人,他忙迎上去,笑道:「謝小史,如何這會子來了?」
雲鬟道:「伯伯是來做什麼?還沒回家麼?」
老僕便將打算說了,雲鬟因笑說道:「伯伯不用操心了,只管回家去就是,我是來請大人去我家裡的。」
老僕聞言,果然歡喜,便連連笑道:「這實在是太好了。」又看一眼書房,小聲說道:「雖然這話原本輪不到我來說,不過呢,我看咱們大人年紀輕輕的……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一個留在衙門裡,倒是有些淒惶,若是去可園便大好了。」又說兩句,才去了。
雲鬟回頭相送,一笑轉身之時,卻見白清輝正站在書房門口,默默看著她。
雲鬟微怔,她本有些顧慮,生怕白清輝不喜到別人家裡過年,原本也想讓陳叔來請試試罷了,誰知林嬤嬤笑道:「他是個知縣大人,自然要有些體面,需要主子親自去請才使得呢。」
露珠兒也說:「小白公子也是可憐,只比主子大幾個月,就一個人在外頭過年,好歹請了來大家一塊兒樂呢,也算見舊日的交情。」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