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節

霍城跟周天水聽到這兒,周天水便忙問:「他既然對這珠子志在必得,又怎會陰差陽錯錯失了?」
雲鬟道:「可不正是陰差陽錯麼?多半……是佛祖顯靈罷了。」
霍城也問道:「珠子既然在齋供裡,如何卻又在白鵝肚子裡?且還是……給他掐死了的那隻?這豈不是圓能自己把到手的寶貝扔了,反往難處尋?」
雲鬟笑道:「要不如何說冥冥中自有安排呢。」
那日圓能將珠子塞進餑餑裡頭,那宋大來取,宋大是個慣常吃酒的人,多半不知如何,失手將那餑餑跌落地上,正趕上那群白鵝經過,便搶了去。
其中一隻,便啄了那珠子進腹內。
周天水點頭道:「這倒也罷了,昔日王羲之的珠子便是放在桌子上、無意落地後給白鵝吞了的,若說這餑餑也掉在地上給白鵝吃了,也是有的。不過,奇就奇在,如何這吞了珠子的白鵝,偏生是給圓能殺了的那隻?難道果然佛祖顯靈?」
雲鬟微微歎了口氣,道:「或者可以這樣說,也或者可以說是……活該那圓能因此錯失。」
因白鵝吞了珠子後,過了兩日,在腸子裡壓住了,白鵝無法進食,自然精神不振。
那日雲鬟跟徐志清前往寺內,正看見白鵝往外,最後一隻白鵝,步子蹣跚,走的比其他格外慢一些,且總是垂著頭,不似別的白鵝一樣鬥志高昂。
雲鬟因見著小雪長大,自然熟悉白鵝的習性,知道白鵝這般,是因為「病」了。
當時她自然還不明白這白鵝因何而「病」,只是後來,這群白鵝從門外進來,其他的都簇簇擁擁在前頭,那只得病的白鵝自然尾隨在後面,走的極慢。
正圓能想要借白鵝來「聲東擊西」,如果捉當中間兒的,鵝群自然鬧騰起來,見這一隻落在後面,走的最慢,又病懨懨地,所以正好把它捉了,掐死了扔在寺院後面的枯井內。
當時雲鬟雖不曾十分在意那只失蹤了的白鵝,但是先前在可園門口,撿起那掉在地上的餑餑之時,腦中不由想起這戒珠寺的來歷,以及那只病怏怏的白鵝……
又因認出這灰衣人是圓能,而她回思當時在戒珠寺看見圓能之時的情形,曾見他身上有幾許水痕,看著像是蹼爪的痕跡,自然是圓能捉白鵝時候,白鵝掙扎所留。
一時也即刻想通,「白鵝失蹤」,不過是圓能自導自演,殺死白鵝藏起,以求脫身而已。
而據雲鬟揣測:圓能在城內奔波找尋了一整天,都沒找到那珠子,絕不會如此湊巧就在最後這兩個餑餑裡。
「病」了的白鵝,戒珠寺典故里那因吞珠而死的白鵝,以及滾在地上的餑餑,圓能……這幾個點兒連在一起,雲鬟才篤定那珠子不在別處,只在白鵝腹內!
周天水跟霍城聽了這個,各自悚然而驚!這才明白雲鬟話中「天意」到底是何意!
——圓能處心積慮要得那珠子,不惜殺死白鵝,也是想脫身出寺,去尋他以為藏在齋供內的佛珠,誰知那珠子竟正在鵝腹內……他本已輕易到手,卻又生生地扔掉了。
果然是陰差陽錯,果然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若是圓能知道此事,是不是會對他所輕怠欺謗的佛祖神明,生出一絲隱隱的敬畏之意?

第213章

次日一早,至善禪師便同徐志清親臨可園,相謝雲鬟,又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雲鬟就把昨兒跟霍城周天水所說的經過,一一說明。
至善徐徐歎了口氣,半晌道:「我只知道他有欲去之心,卻想不到,竟走上邪路。」
徐志清安撫幾句,又笑對雲鬟道:「果然找你是最妥當的,這才幾天的時候,就破了這謎了。」
至善舉手行了佛禮,道:「果然該多謝施主,功德無量。」
因圓能已經被拿在衙門裡,此事漸漸傳開,人盡皆知,先前那邱老先生也知曉了,就去戒珠寺問至善端地。
至善就把如何發現沒了珠子,如何把錯疑心了人反而不美,就托徐志清暗中請本縣典史相助,如何識破了流浪漢搶齋供,以及白鵝腹內藏珠、果然水落石出等話,一一說明了。
那邱老先生聞聽這等異樣趣事,自然也拍案稱奇,道:「我昔日只在京城,回來本地後聽人讚揚知縣跟本城典史,還不以為意,如今親聽老友如此說,才知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可輕估啊。」
至善也歎道:「多虧了少年俊傑,不然的話,這一次抑鬱而終的,只怕就是老衲了。」
邱老先生牢記此事,後來在有一次機緣巧合中,又將此情說了出來……竟無意中為雲鬟命運的轉變小小地推波助瀾了。
柳絮初長,有傳聞說錢塘駐軍將繼續南下,轉戰江夏口。
不多久,白清輝也得了公文,當即趕赴餘杭,同其他幾個知縣一塊兒相送。
誰知來到此處,才發現蔣勳居然受了傷。
蔣勳並不想白清輝知道,因怕被識破,便假稱不在,躲了起來,誰知竟仍是給清輝找到了。
起初還只強裝,怎奈清輝本就是一等的洞察力,哪裡會瞞得過他的雙眼,見蔣勳面白憔悴,行動時比平素多一份僵硬,便知道不好。
清輝因問如何傷著的,又要瞧他的傷處。
蔣勳見拆穿了,便笑道:「是在海戰的時候一不留神,給水刺稍微掃了一下子,不打緊,沒傷著內臟,只是皮外傷看著有些嚇人,你就不必看了。」
清輝道:「若不打緊,如何還是這個情形,既然傷的重,不如就不去江夏了。」
蔣勳忙道:「真不打緊,好了一半兒了。」
清輝道:「你若是不好開口,我替你去跟世子說。」
蔣勳攔著他,正色道:「哥哥別去,世子本也想讓我留在此地養傷,是我沒答應的。」
清輝皺眉,蔣勳道:「我從京城到雲州,從雲州再到錢塘,不過是想隨著世子征戰罷了,雖然的確大有凶險,但萬萬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蔣勳的性子本有些溫柔靦腆,在清輝看來,他著實並非適合上陣殺敵之人,只體恤他欲從戎之心而已。
原本還以為他會在兵部做個文職之類……不想竟走到今日。
如今見他又傷著了,心裡又是著急,又有些不安。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