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節
兩人靠得極近,他的容顏也越來越清晰,雲鬟竭力掙扎,正無法可想,耳畔有人道:「主子,主子!」一聲聲著急呼喚。
雲鬟用力一掙,終於睜開了雙眼,這才發現人在臥房榻上,哪裡有什麼荊棘草叢,血火交加?只是仍是受驚不輕,心怦怦亂跳。
在跟前兒的竟是曉晴,因睡在她的外間兒,半夜聽到她呻吟之聲,便忙起身來看,見她緊皺著眉,手足掙動,滿臉汗意,知道是做了噩夢,忙竭力喚醒。
見雲鬟醒來,曉晴便去倒了杯水,又去絞了塊濕帕子給她擦汗。
雲鬟緩緩喝了水,心裡那股乾渴駭然之意才淡了些。
曉晴試探問道:「主子是做什麼噩夢了?」
雲鬟本不欲說,只是那場景委實真實而可怕,一時又無法入睡,便低低道:「我夢見……夢見了戰事。」卻刻意將那個闖入夢境的影子壓下。
曉晴睜大雙眸,猶豫半晌,才小聲道:「主子……是不是因為六爺去江夏口,故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呢?」
曉晴原本並未上京,就隨著陳叔來至江南,趙黼便是晏王世子的事,卻是露珠兒來後,私底下告訴她的。
前些日子,坊間逐漸傳說有個晏王世子在錢塘帶兵,先是擊潰了鬼刀,又轉戰江夏口……曉晴雖知道,但因也明白雲鬟不願提起往日之事,故而也隨著諱莫若深。
近來隱約又有些戰事消息傳回來……可園底下那些人因不知道雲鬟的真實身份,自想不到跟趙黼會有糾葛,也時常地說起來。
此刻聽雲鬟說戰事,便忍不住也說了出來。
雲鬟見她竟提起此事,不覺皺眉。
夏夜多雨,此刻窗外刷刷有聲,伴隨著轟隆隆地悶雷,雖開著窗,仍有些燠熱難當,加上心裡有事,越發難耐。
曉晴早察覺她不悅,忙垂頭陪笑說:「是我多嘴了。」
雲鬟凝視半晌,眼神微冷:「前日奶娘說給你說親,你只不願,我當是你看不上那徐家管事,倒也不為難你。如今索性問一問,你心裡是怎麼想法兒,究竟是看不上徐管事,還是……看上了別的什麼『貴人』?」
原來雲鬟見曉晴忽然提起趙黼,不免想到前世的情形。
曉晴何其聰明,見她有疑心之意,口氣也是這樣,即刻跪地道:「我哪裡有看上什麼貴人?我心裡從來都只有主子……方才問起六爺,也不過是因為昔日的事,知道六爺對主子不同……我、我以為主子心裡也……才大膽問一句的,主子不喜,以後我一個字兒也不敢再說了,求饒恕我這回。」說完,就磕頭有聲。
雲鬟本欲警戒她兩句,見如此,反有些不忍,便道:「你若果然懂事,就是我的造化,你若心高志大,我就沒法子了。」
曉晴哽咽道:「我心裡委實只有主子……絕不會什麼心高志大,若真生了什麼外心,就即刻讓天打雷劈,死在主子跟前兒。」
此刻外頭電閃雷鳴,她竟在這會兒起這樣的誓,雲鬟歎了聲,往後一靠道:「罷了,起來吧。」
曉晴搖頭道:「我說錯了話,就罰我給主子跪一夜。」
雲鬟笑說:「行了,跪壞了腿,明兒找誰伺候呢?」
曉晴這才敢起身,雲鬟將杯子遞還給她,正欲再睡,外頭一道閃電光映了進來。
雲鬟年紀小時,最怕打雷天氣,每每要林嬤嬤陪睡,後來漸漸大了,又出來歷練這幾年,便沒了這宗毛病,只是一見電光,仍是心裡顫慄而已。
曉晴從小兒跟著,知道她看不得這個,便忙細細密密地掩起帳子。
誰知雲鬟盯著這道白光,心底影子慌亂,竟想起一件極要緊的事。
曉晴正將杯子放回桌上,忽見雲鬟撩起帳子,有些急地說:「去外頭叫個人,到旁邊周宅……把周爺請來。」
第215章
夜雨霖霖,水流遍地,可園的小廝打著傘,匆匆地來至周府門口。
半晌功夫,周天水從內出來,略說三兩句,便也隨著前往可園。
古宅深深,燈火幽淡,從開著的窗扇內看進去,卻是燭光之下,崔雲鬟披著外裳,同周天水對面而站,神色凝重地低語。
一刻鐘後,周天水別了雲鬟,出了可園後,回到周宅。
但很快地卻又立刻開門出來,此刻周天水已經換了一身衣裳,裡頭竟是勁裝短打,外面又披著斗笠雨掛等,底下人也已經牽了馬兒預備。
周天水翻身上馬,馬蹄聲得得,飛快地消失在青石板路的街頭。
三月底,正是趙黼開拔前往江夏的時候,在京城之中,卻發生了一件奇事。
這日入夜,太常寺祭酒乘轎而歸,行過清水街之時,正是酉時之初。
兩個隨從打著燈籠在前,邊走邊悄聲閒話,有人說道:「這天兒有些陰陰的,不知晚上是不是會下雨。」
旁邊一個道:「這幾天總是陰天,可雨點卻沒有一滴。一整個兒春天雨水都少的很,聽底下那些人議論,說是朝廷做的不大妥當……所以老天爺降罪呢。」
先頭那便說:「哪裡有這許多說法,不知是什麼人閒傳亂道的罷了,慣常也有個雨多雨少,哪裡都能拐到人為上頭。往年也有好些貪官污吏,那豈不是都要年年旱澇的?」
「你說的有理,不過我只是總覺著今年有些怪異罷了。幸而北邊兒倒是安靜下來了,多虧了那位鎮守雲州的晏王世子,不然遼國人哪裡有這樣安分呢。」
「話說的對,如今世子去了江夏口,先前在錢塘那邊兒練兵,把浙東那裡的水賊打的落花流水,果然是個能幹的鳳子龍孫,跟其他那些草……咳,總之不一樣,只盼江夏口也打個勝仗,這樣南邊兒北邊就都安寧了。」
「其實皇室裡也有幾個能幹的,比如雲州那位晏王,另外靜王也是個極好的,聽聞上次世子得罪了太子的人,還多虧了這位靜王爺從中周旋調停,才得無事呢。」
兩個人悄然低語,正說到興頭上,忽然一陣夜風吹來,竟有些沁人的寒意。
前頭彷彿有些煙霧飄過,一陣陣地蔓延開來,情形一時變得有些詭異。
兩人疑惑,停下話頭,提起燈籠打量,道:「如何好端端地竟起霧了?」
正說著,忽地聽見一聲低低嚎叫,彷彿是那獅子老虎似的狂哮……卻離得並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