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節
此刻被他摟在胸口,早有些喘不過氣來。
雲鬟勉強咳嗽了兩聲,雙眸自他肩頭,看見那一片似廣闊無垠的水域,蒼涼的白色水光跟灰藍色的天際連成一片。
此刻,忽地想起昨兒在那小渡口,當時她看著前頭那碧綠的河水,那種強烈之極的走投無路之感。
正在這時,卻覺著舟子一搖,繼而有人沉聲道:「世子。」
趙黼聞言,才抬起頭來,望著這人笑道:「巽風,有話待會兒再說,我忙著呢。」
雲鬟正有些恍惚,聽見一聲「巽風」,眼神才慢慢恢復幾分清明,忙又試著掙了掙。
當著巽風的面兒,趙黼更加不肯鬆手了。
雲鬟終於忍不住叫道:「世子,請你放開我。」
趙黼才要說話,巽風也沉聲喚道:「世子。」
趙黼咬了咬牙,冷冷哼了聲,終於將她放開。
雲鬟被他勒的身子都麻了,慢慢回頭,見身前站著一人,雖也是船夫打扮,但身形挺拔魁梧,的確是巽風無疑。
先前她驚鴻一瞥,目光便被最後的趙黼所黏住了,雖依稀瞧出第一個是徐沉舟,但對第二人,自然沒那麼上心了。沒想到竟是巽風。
這也算是:他鄉遇故知了。
心中才湧出一絲微暖的歡喜來,雲鬟仰頭看著他:「巽風,真的是你。」便要站起身來,然而此刻人在舟上,雙腿又被捆了一夜,才站起來,便一晃跌倒。
趙黼在後才要抱住她,巽風已經搶先一步,將她手臂輕輕一扶道:「是不是腿上傷著了?」
原來先前,徐沉舟在前,巽風在後,他是三個人之中最冷靜而果敢的,還未動手之前,已將全船的情形看了個明白,雖然悶不吭聲地殺賊,實則也隨時留意雲鬟的一舉一動,早知道她的腿上有傷。
雲鬟道:「不礙事,只是有些麻了。」
因舟子並不大,趙黼探頭道:「巽風,這兒盛不下你,你回船上去吧。」
巽風不為所動,沉靜道:「世子不必著急,守備的船已經到了。」
趙黼回頭一看,不禁失望,原來岸上來救援的船隻果然已經近在咫尺。
巽風不等他再說,便對雲鬟道:「我帶你過去。你閉上眼,留神犯暈。」
雲鬟道:「多謝巽風。」巽風便俯身將她抱起,在守備船靠過來之時,便縱身躍了過去。
趙黼回頭看著,很是不悅,只是不便出口。
此刻有些水兵四處搜尋鬼刀殘部還活著的,只見漁船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屍體,僅有一兩個還有些氣息的,當下便捉拿起來,又去搜查江面,陸陸續續也捉到了兩三個想借水遁的鬼刀部眾。
巽風將雲鬟送到守備船上,白清輝迎過來接著,巽風道:「公子好生照料,我還要去再審問審問那些活口,只怕他們還有同黨。」說罷,又看雲鬟一眼,方轉身去了。
這會兒徐家的人也紛紛趕了上前,就問徐沉舟那些金子如何,徐沉舟看著那第三艘船上只剩下一半兒的那箱金子,搖頭苦笑道:「已算是不錯了。」叫人收拾收拾,把剩下的金子好生護著,仍轉回岸上。
當下眾人各司其職。白清輝陪著雲鬟到了船艙裡頭,叫她坐了,因細看她面上,雙手,又道:「哪裡可傷著了麼?我叫人預備了金瘡藥。」
雲鬟道:「只是小小地蹭傷了,不打緊。」
清輝見她臉頰上擦破了點兒皮,手腕上也有些淤青帶傷,又見褲腳都皺蹙著,便緩緩蹲地,替她挽了褲腳去看。
雲鬟忙縮了縮腿:「大人……」
清輝道:「不相干,我只看一眼。」
雲鬟便不動了,清輝挽起褲腳,果然見雙腿自腳踝到小腿肚子上,都有勒痕,勉強再往上又看一眼,卻見膝蓋上也帶著傷。
清輝輕歎了聲,將褲管放下,眼底有些黯然之意,便起身去取了藥膏來,說道:「不可大意,你自己塗一塗罷,若哪裡不方便的,我再幫你塗。」
雲鬟只得接過來,又道了謝。
兩個人在屋裡說了這兩句,便聽門口有人嘖嘖兩聲,原來是趙黼走了進來,已經匆匆地換了一件衣裳,因他身子長大,那衣裳便顯得短小不合體,他也不顧如何,就打量說:「如何我不能看,他卻能看?」
原來方纔他急急換了衣裳後,來到門邊兒,正好見到方纔那一幕。
雲鬟不言語,也不看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垂首。
白清輝回身行禮,口稱:「世子。」
趙黼走到雲鬟身旁,竟挨著她坐了,雲鬟蹙了蹙眉,便站起身來,不妨趙黼將她一扯,雲鬟猝不及防,往後跌坐在他腿上。
趙黼詫異道:「原來阿鬟是想這樣做,為何不跟我明說?難道我會不許麼?」洋洋自得地看著她。
雲鬟的臉驀地便紅了,透出幾分惱色,卻不便同他信口胡說,就只低低道:「世子放手。」
趙黼用力將她環抱住,一時得意忘形:「你從此之後再也不能叫我撒手了。」
清輝雖知道他生性狂放,卻不料竟如此荒誕無禮,不由也白了臉,便道:「世子!你太過逾矩了。」
趙黼笑道:「只許她服侍你『上床』睡去,不許六爺抱一抱?到底是誰逾矩?」
清輝一怔,旋即想起那日他因病了,雲鬟送了湯藥來,又勸他上床發汗,只怕當時趙黼就在左近,自然都聽得入耳去了,這一口醋,難為他含了這許久,卻又在此刻拿來斷章取義。
雲鬟早已又羞又氣,臉紅過耳,渾身輕顫,聽到這裡,便低低說道:「世子是特意要羞辱我嗎?」
趙黼聽她的聲音裡似有一絲絕望,才緩緩鬆開手。
雲鬟好歹起身,遠遠地走開幾步。清輝有心去扶一扶她,卻因想著趙黼方纔那一句,就只生生忍住。
三個人各據一方,默默無言。等巽風回來的時候,所見正是這略顯奇異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