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節

趙黼回頭道:「你們的大夫呢?」
曉晴道:「原沒有請,我立刻去請就是了。」轉身要走,雲鬟卻道:「站住,不必去。」
趙黼道:「怎麼不必去?你不怕有個好歹,我還怕呢!」
雲鬟不搭理他,只勉強吩咐曉晴道:「我餓了,去準備些吃的。再好生招待巽風……就叫他住在棠木院就是了。」
曉晴只得再度退下。
趙黼道:「棠木院?」
雲鬟默默道:「世子,勞煩扶我起來。」因氣衰力竭,心思浮動,竟無法起身。
趙黼忙過來將她扶起,又趁機抱了抱,才要笑,又皺眉道:「雖然身量長了,只是好似比先前更瘦了。」說話間,又狐疑地盯著她衣領往下,那句話在嘴邊轉來轉去,又不大容易說出口來。
雲鬟低著頭喘了兩聲,道:「世子不是第一次來可園對麼?」
趙黼道:「我、我自然是第一次了,怎麼?」
雲鬟道:「先前、約莫半年前,小雪……曾被什麼傷著了,這必然是世子所為了?」
趙黼故作詫異:「半年前?還有這種事麼?」
雲鬟道:「是新年的時候……那天我還喝了三杯桂花酒。」
趙黼聞言,目光一直,情不自禁咂了咂嘴,嘴角也隱隱地上揚。
雲鬟見狀,手微微握緊,然後抬起,一掌摑了過去!
趙黼自來沒有要躲的心思,忽然被打了一巴掌,雖然她神疲力弱,打的並不重,可趙黼何許人也,從小到大,誰曾這般相待,唯獨被她……一而再。
趙黼不由站起來,怒道:「崔雲鬟!」
雲鬟抬眼看他:「那夜,世子是不是也曾來過。」
趙黼生生地嚥了口唾沫,本欲否認到底,對上她的目光,不知為何便道:「是!我是來過,又怎麼樣?」
雲鬟氣得眼前發黑,手指微微顫抖。
趙黼見揭破了,索性道:「我知道你惱,又怎麼樣?可知我心裡更惱?我來過會稽多少次,先是小白那廝,跟我周旋冷淡的,百般阻撓,那什麼馬家驢家有案子的時候,我心裡就覺著這城裡彷彿有什麼在叫我,鬼使神差地出去,當時你明明就在那屋裡頭!你也知道我在外間兒,你偏偏一聲不出,小白也攆我走……明明會撞見你,都是你躲著,他從中攔著。」
趙黼說到這兒,見她垂頭不語,便又道:「只是畢竟皇天不負有心人,你可知那夜我聽那兩個捕快說了你的名字,心裡是怎麼想法?從縣衙往可園這段路,我又是幾生幾死?我竟怕找來,若不是你該怎麼辦?若不是你,我就殺了這一家人!若是你又如何是好?我恨不得也殺了你!」
雲鬟輕聲道:「那你殺了我吧,別牽連別人,這一世,由得你來結束,也許你的執念便不會再如此深。」
趙黼放開她,仰頭一笑。
半晌,趙黼忽然道:「那天在季呆子家裡,你說的那句話,是你真心的?」
雲鬟道:「是。」
趙黼雙眸瞇起,覷著她道:「其實你說的對,起初,我的確是有過那樣的想法兒。」
這會兒,巽風因怕趙黼仗勢欺人,便跟著來看,誰知在門外卻聽他兩人說了這些,不免摸不著頭腦。
正躊躇要不要再聽下去,卻見廊下曉晴走來,知道她是來請去棠木院的,當下巽風只得跟了去了。
屋內,雲鬟同趙黼兩人重又目光相對,趙黼呼出一口氣,氣定神閒道:「你說的沒錯兒。我一早兒知道是你的時候,的確曾有過報復之心。」
趙黼神情微冷,他本就有一股天生睥睨冷傲的氣質,倘若不笑,便如刀鋒冷對般,幾乎叫人無法安然自處。
雲鬟只是淡淡一笑。
趙黼凝視著她,緩聲道:「我自問,原本也並沒十分薄待你,你為什麼要那樣對我,難道,只是為了一個季陶然?」
沉默片刻,雲鬟道:「或許不止是為了他,或許是從他開始,我只清楚的是,當時我不能再跟……王爺相處下去,可知,當時我跟你的每一刻,都生不如死。」
趙黼目光深深,聞言唇角輕輕一勾:「原來……果然是這樣。」
他負手仰頭,緩緩吁了口氣,道:「你心裡恨我,憎我,一時一刻也不願跟我相處,所以……竟要親手殺了我嗎?」
趙黼說到這兒,便又轉過身來,目光冷冷靜靜,沉沉默默地看著雲鬟。
奇怪的是,嘴裡雖然說著這樣令人驚慄的話,面上神情卻有些淡然,無惱無悲,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平靜。
而隨著他的一句話,雲鬟竟覺窒息,雖是在榻上,卻似有風火席捲而來,眼前通紅一片,烈烈包裹住,讓人無處可逃。

第228章

這日,旺兒從外回來,見露珠兒正在哄著小鯉魚玩耍,他便上前也逗弄了會子,那女孩子已經會笑,便看著他笑得很是可愛。
兩夫妻喜歡了半天,旺兒見屋內無人,便悄悄地問露珠兒道:「娘子,這新搬來咱們園子裡的公子,真的是那個……傳說中打敗了遼國人,又打敗了江夏水賊的晏王世子嗎?」
露珠兒見他滿面驚慌虔誠之色,便道:「這許多天了,莫非你還不知道?今兒又是從哪裡聽了風來了。」
旺兒跺腳道:「謝叔吩咐過,他們都不敢嚼舌,我是出去辦事兒聽外頭人說的,原來衙門裡的捕快哥哥們曾見過世子,認得正是他呢。今兒我出門,嚇了我一跳……外頭圍著好多人想看稀奇呢。」
露珠兒不由失笑:「有什麼稀奇的,也沒有三頭六臂哪吒似的。」
旺兒舉起手來往上拜了拜,道:「阿彌陀佛,雖不是三頭六臂,卻也比哪吒還厲害呢?生得是這個不凡的模樣兒,又果然是天家皇親的氣質,當初我一看見他,心裡就知道絕不是平常人。」
露珠兒是聽他說起馬家血案那夜,他曾「欺哄」過一個外地的「青年公子」,當下笑道:「你說那晚上?那次你不是說他生得很兇惡,一看就不是好人麼?」
旺兒忙捂著她的嘴,訕笑道:「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誰,如今這不是知道了麼?說來也怪……當時看著的確有些怕人,可如今認得了,越看越叫人敬愛。」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