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節
雲鬟見他笑吟吟地,仍有些不敢放鬆,便道:「當真麼?」
趙黼道:「騙你做什麼,就差這麼幾步路就進了京了,我自己找不自在不成?」
雲鬟略鬆了口氣,便將手臂從他手中抽了出來,轉身走開兩步,卻又停下。
此刻船行如箭,底下河水濺起浪花,兩岸蒼山如墨畫。
而眼前江面,濤走雲飛,山巒城鎮隱隱,江水泛波……甚是波瀾壯闊。
雲鬟凝視前方,半晌,略回頭道:「我雖然想跟世子兩不相干,但是……也並不想看你有什麼意外。對我而言,世子雖則曾如夙世仇敵一般,但是對更多的人而言,世子卻是……獨一無二的守護者。不可或缺,也不容有失。」
她的聲音很是平靜,此時此刻,聽著有些似是白清輝那種冷冷清清的聲調,但是在趙黼聽來,卻彷彿驚濤駭浪,雷霆閃電,竟讓他整個人呆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雲鬟說完,便又走兩步,進船艙之中去了。
當夜,船果然來至津門外碼頭,雖已經接近天子腳下,卻因天晚了無法進城,因此數百艘船隻都停在碼頭處,又有大半兒棄船上岸,尋覓客棧住宿,等待次日再乘車進京。
艾老爺的船隻才停靠妥當,就見後面兒也有一艘船來到,回頭細看,卻見有個丰神俊朗的青年站在船頭,正打量著他。
艾老爺忙滿臉堆笑,拱手作揖:「趙爺,真是巧,這麼快又遇見了,趙爺也是要上岸?」
趙黼只一點頭,便道:「我正想呢,不知道哪一家兒客棧妥當,哪一處地方好玩兒。」
艾老爺哈哈說道:「八大胡同那邊兒是最好玩的,要什麼有什麼,我住在獅子林那邊兒的同福客棧,那是極好的,上京的官宦們都住那處。只不過要早些定好,不然晚了就沒房間了。」
趙黼說道:「你像是很清楚這地方,倒是經常來呢?」
艾老爺還未回答,就聽見身後有個聲音笑道:「爺見了人就忘情了,有什麼話,也上了岸再說呢。」說話間,便見艾夫人從艙內走了出來,抬頭時候,便又瞥了趙黼一眼。
淡淡夜色中,趙黼眉頭一蹙,此刻,他忽然隱約想起來,曾經在哪裡見過這位「艾夫人」。
第235章
目下本朝兵部有兩位侍郎,一位葛驚鴻,另一位楊侍郎,年事已高。
趙黼所記不錯的話,楊侍郎將於半年後請辭,繼任者,是現任的兵部主事隋超。
隋超乃山東人士,因外出遊學之故,不免疏慢了家中,髮妻因操勞過度早早亡故,只有一個妹子伺候父母。
等隋超考中科舉之後,父母也因年老體弱相繼離世,隋超便將妹子嫁給當地一名小吏。
後來隋超入了兵部,聲名鵲起,他的妹夫——這名小吏因先前曾進京過兩趟,著實羨慕天子腳下的風光。且又自覺在當地碌碌無為,又貪戀京城繁華之地,便百般攛掇娘子,終於選定某日,上京投奔隋超。
這一賭果然贏了,他們兩口子上京之後,隋超於半年後從主事升為兵部侍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只可惜……隋超是個福大命薄之人,在擢升為侍郎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暴病身亡。
當時趙黼也曾去「弔唁」過。
津門渡是天子腳下第一大渡口,碼頭上聲音嘈雜,三教九流,龍蛇混雜。
趙黼不敢放鬆,見底下人搬運行李等,他便一手握著雲鬟的手腕,一邊兒將此事說明。
雲鬟聽罷,說道:「原來這艾老爺,就是前去投奔隋主事的那名小吏?」
趙黼說道:「應該就是此人了,不過當時我並沒有見過他,反而是他的那內人……我無意中曾瞧了一眼。」
雲鬟琢磨問道:「她縱然上京投奔,也是個內宅之人,你如何能見到,又如何偏能記住?」
趙黼見她問的詳細,那手忍不住順著腕子往下,竟握住她的手兒,又在掌心裡輕輕撓了撓。
雲鬟側目看他,眼神泛冷。
趙黼倒是不好說,看了她這種眼神,只會叫他越發心動難耐。
卻很是知機地停了,又笑說:「我正要說呢,當時我去弔唁,她就站在靈桌之後,我無意看了一眼……當時覺著……她看我的樣兒有些奇異。」
趙黼並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只不過一個內奼女子看他的眼神那般,自然也有些印象。
先前在滄州渡頭,那女子抬窗一瞥間,趙黼只覺著略有眼熟,卻想不起來,直到方纔他跟艾老爺說話,那女子又走出來攔擋,那滴溜溜的眼珠子裡似透著幾分警覺,又彷彿是憎恨之意,這自然是極少見的。
聯繫他們乃是上京去的,只怕無誤。
趙黼便道:「我本要再打聽一下他們是否是去投奔隋超的,怕露了行跡,暫且作罷。」
雲鬟垂眸道:「我……也依稀記得,當時好似因為隋超的死,有些風波來著……」
趙黼笑道:「你果然也記得?」
雲鬟畢竟在王府內宅,聽說的不過是底下的閒言碎語,趙黼又不會跟她詳說外頭的事兒,因此雲鬟不免一知半解。
可此事,卻是趙黼最清楚的——他在別的上頭留心有限,但隋超這件事,非同小可。
當時城內有些流言,說的竟是……兵部隋侍郎的死,跟江夏王趙黼脫不開干係。
這其中卻有個原因。
因在隋超出事的前半年,雲州方面,遼軍又因隆冬將至而進犯邊界。
彼時鎮守雲州的是趙黼的部下何進,何進因跟隨趙黼許久,也算是久經戰事的,早已經熟悉了遼軍的打法兒,因此並不驚慌,只按部就班行事。
誰知正在有條不紊擊退遼軍之時,兵部忽然下了一道策令,進是命何進迅速出擊,殲滅來犯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