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節
柯憲見雲鬟露面,本正要問,猛地聽見這句,又仔細端量趙黼片刻,驀地醒悟過來:若非是那個傳說中南征北戰的少年將軍,又有誰有這份叫人打心裡懾服的氣質?
一時之間,在場的幾十人眾都屏息靜氣,齊齊拱手作揖,口稱:「參見世子殿下。」
趙黼也不理會,只拉著雲鬟下了樓。
眾人見他徑直走來,忙向著兩邊讓開。
趙黼欲行又止步,目光掃過眼前眾人,冷道:「方纔是誰說,謝典史私德如何?」
那人早就心虛,此刻雙股戰戰,汗出如漿。
趙黼瞥著:「再敢背後嚼舌,就讓你無舌可嚼。」
那人顫聲道:「小人……再不敢了。」
趙黼目不斜視,握著雲鬟手腕,出門而去。
背後「噗通」一聲,卻是那人再站不住,跌倒在地,其他眾人也不敢去攙扶,目送趙黼去了良久,仍是呆呆癡癡地站著。
眼見將出了會館,趙黼仍無止住之意,雲鬟只得問:「世子,你做什麼?」
趙黼冷道:「這錢主事是個什麼東西?敢那樣說你?他若給個正經理由,我反而拍手稱快,這樣瞎說八道,如何能饒得了他?我去問問到底是為什麼。他若說不出來,別說是他,連吏部也打的稀爛!」
第246章
雲鬟見趙黼發狠,只得說道:「世子不必如此,這件事,的確是有正經理由。」
趙黼回頭,這才止步:「是什麼理由?你倒是說說我聽呢。」
雲鬟心知他是個言出必踐的,若不解釋,只怕他果然去吏部胡鬧。
當即不再遲疑,就把事情的原因經過,略同他說了一遍。
趙黼聽罷,大為意外,無論如何也料不到竟是為了此事。
一時皺眉說:「這個跟你什麼相干,當時在大街上隋超攔住,本來也是我硬拉你出去的,算起來,第一是隋超太過固執,第二是我……如何都算在你的頭上?」
卻不等雲鬟回答,點頭歎道:「我知道了,必然是他們看隋超是兵部的人,且是苦主,不便詰責。他們又不敢來惹我,就只能拿你出頭了。不妨事,依舊過去找他們說個明白。」
趙黼說完,又要前行。
誰知此刻,雲鬟卻已經冷靜下來,因停步說道:「世子。」
趙黼道:「又怎麼了?你不必怕,有我在呢。」
雲鬟定睛看了他片刻:「我並不是怕。」
趙黼道:「那是怎麼了?」
雲鬟緩緩地吁了口氣,道:「我知道吏部之所以怪在我頭上的原因,只因為不管如何,細算起來,當時那種情形下,我才是負責斷案的判官,雖然當時未曾參與銓選,但畢竟曾做過典史,且又有志為推官,自然很該知道斷案的規矩。」
趙黼眼神閃爍,雲鬟低頭道:「所以此事,的確是我思慮不周,行事欠妥。若不是出了人命,只訓誡一番或可使得,但如今一來逃了人犯,二來傷了百姓性命,所以吏部眾位大人覺著我失格,不配為推官,這樣決斷,也是應當的。」
趙黼見她靜靜說出這番話來,心頭轉來轉去,浮浮沉沉。
他眨了眨眼,方傾身過去,緩聲說道:「阿鬟,你想好了,這會子去,他們怕我,或許重新給你一個機會,也未可知。然而我若不去的話,你、就只能……」
輕輕說出這一句,卻彷彿把心又懸在了喉嚨口,目光閃爍地看著她,幾乎不敢說完,因生怕在她聽來……會是什麼要挾、適得其反之類。
雲鬟垂眸,她自然明白趙黼的意思,頃刻方道:「我不想世子因我違法逾矩,更不想吏部會因世子的緣故,為我破例。」
趙黼聽了這句,心頭一寬,但卻並沒有先前的狂喜之意,只深深看了雲鬟半晌,才點了點頭。
兩人正說到這兒,忽然聽見有人道:「主子!」回頭看時,原來竟是曉晴追了過來。
卻又畏懼趙黼,不敢上前,只垂手站在不遠處,有些張皇地望著雲鬟。
雲鬟還未說話,趙黼道:「你回去,她跟著我,不用你伺候……」心上轉念,卻又一笑道:「方纔我看你們在收拾東西,倒也好,你去把東西收拾妥當,連人帶物,一塊兒去世子府。」
不等雲鬟跟曉晴再說,趙黼大笑一聲,仍舊握著手腕,帶著出門而去了。
趙黼原本是騎馬來的,出門之後,本要叫一輛車,誰知雲鬟道:「我騎馬可使得?」
趙黼聞言側目:「你幾時竟學會騎馬了?」
雲鬟因自知已經無法達成所願,以後再如此只怕也都是奢侈之舉了。
先前在會稽請周天水教了騎馬,從今往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夠呢。
之前她一來因忌憚京內的舊人舊物,二來想潛心參與銓選,故而自打進了浙東會館,便再不曾外出,如今把那些顧忌便都拋下,就看趙黼,一笑道:「原來我的事,世子也有不知道的?」
原先在鄜州的時候,彼此年紀小,身份不明之時,雲鬟還常常地對趙黼笑,後來上京,相見多有不便,除了那兩次偷偷溜出去逛街,見她笑臉的時候,也是少之又少。
又分離了那幾年,在會稽重逢後,她的樣子雖是淡淡的,趙黼卻明白,她心裡只怕恨不得離他千尺百里遠。所謂「笑」,竟不知何物了。
此刻乍然見她衝自己一笑,忽地竟讓他想起鄜州之時的情形來,當下便把她拉過來,道:「你騎我這匹。」
趙黼今日騎得是一匹胭脂馬,通體赤紅,沒有半根雜毛,且膘肥體壯,十分高大健美,雲鬟遲疑:「這是世子的坐騎……」
趙黼道:「那你敢不敢?」
雲鬟方走到馬兒旁邊,看了看眼睛,抬手摸了摸鼻樑,那馬兒瞥著她,便一仰頭,要打個響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