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節
他本有滿心的話跟念頭在胸口蠢蠢湧動,然而見她是如此模樣,那些念想卻在剎那間灰飛湮滅了。
皇帝趙世詫異問道:「這是怎麼了?」
白樘道:「想必是因方才一場殫精竭慮,勞累過度,故而暈厥。」
趙世道:「既然如此,快傳太醫。」
王內侍正欲傳旨,卻聽趙黼道:「皇爺爺,沒什麼大礙,既然已經風平浪靜,我即刻帶她回去就是了。」
趙世挑了挑眉,目光在趙黼跟雲鬟之間轉了轉,方笑道:「也好,那你帶他去吧,等好了,得空你再帶他進宮來,陪朕說話解悶。」
趙黼去後,趙世回頭看一眼那完整如初的江山地理圖,搖頭笑道:「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我原先還當黼兒是別有隱衷,才對這少年另眼相看,沒想到竟然真的是個罕見的俊才。」說著又回頭看白樘道:「這樣的人物,足以進你們刑部了罷?」
白樘躬身行禮:「皇上隆恩,自然是謝鳳的榮幸,謝鳳既有這份才能,若能用於民事,自也是萬民之福。」
靜王從旁笑道:「這也是本朝正當鼎盛,才得如斯俊才。很當恭喜聖上。」
恆王橫了他一眼,卻聽張瑞寧也笑道:「的確該恭賀聖上。如今武有世子,文又有白侍郎等俊傑,又新得一名後起之秀,果然是盛世赫赫,天祐我朝。」
趙世興致甚高,笑道:「都說的極好,朕心甚悅。」
因趙世畢竟倦了,眾人都告退往外,恆王因方才有些吃癟,便不理會靜王等,一徑先去了。
剩下靜王,張瑞寧,白樘三個且走且說。
張瑞寧因被方纔那一幕震撼,此刻仍有些不能回神兒,便對白樘道:「白侍郎,如斯人才,是怎樣的出身?他既然這般能為,又如何卻說被吏部除名?」
白樘道:「據說謝鳳乃是會稽縣衙的典史,至於為何會被吏部除名,卻是因兵部隋超那個案子。」當下略提了幾句。
張瑞寧跟兵部最為熟悉,早知道隋超親妹之案,便道:「我只聽聞是世子插手,還當世子果然有這種能為,不僅能帶兵打仗,還能細心如斯地破了奇案,原來是有個幫手,怪道世子對謝鳳格外不同。若我得了如此之人,也要捧在手心裡的。」
靜王道:「可也要恭喜白侍郎了,從此以後,刑部多了一名好手。」
白樘不語,張瑞寧道:「不錯不錯,只因為無心之失而削除了他銓選的資格,害得明珠從此蒙塵,我也覺著可惜呢,還好峰迴路轉,是你的依舊是你的。」
靜王道:「何為『是你的』?」
張瑞寧道:「王爺如何不懂這話,是他刑部的,自然就仍錯失不了。」
靜王大笑,繼而說道:「雖則這是一件大好事,不過,我知道天賦能為之人,未免多有些怪癖,這謝鳳有如此異於常人之才能,還不知有什麼古怪性情呢,以後入了刑部,就該白侍郎操心了。」
白樘一笑,張瑞寧道:「照我看,既然是可造之材,倒是恨不得多一個是一個,管他有什麼怪癖,就如我們習武之人,若看見資質上佳骨骼清奇的,都恨不得收在麾下,好生調教打磨,若將來真的大有一番作為,於國於民於己,都是大利大幸大快之事。」
三人說著,便出了宮門,靜王因道:「我要去世子府一趟,這謝鳳忽然暈厥,還不知怎麼樣呢,瞧小六急得那個樣兒,我倒要去安撫安撫才好。」當下各自作別。
這會兒天已近黃昏,靜王來至世子府,門上遠遠地看見,早往內報知。
晏王趙莊先迎了出來,笑道:「你如何這會兒來了?」
趙穆看著兄長,也含笑說:「我是來為哥哥可惜的。」
趙莊道:「這是從何說起?」
趙穆攜著趙莊的手,便往內而行,一邊兒就把今兒在宮內的情形同他說了個明白。
兩個人在廳內坐了,趙莊凝神聽罷,半晌愕然道:「先前王公公來叫人,我還懸著心呢,本想一塊兒進宮,怎奈黼兒定要跟隨,我心想若我也去,未免有些太興師動眾了。因此只是在府裡等候,誰知竟會是如此?」
底下侍兒送茶,趙穆吃了口,又道:「我嘴裡說來,到底有限,比不得親眼所見一樣叫人滿心裡震顫。連父皇那樣的人物,也都被謝鳳震住了。」
趙莊忙問:「可有衝撞之處不曾?」
靜王道:「哥哥瞧我的樣子不就知道了麼?若有衝撞,我怎會如此。是了,如今他們如何了?」
趙莊道:「先前黼兒急急忙忙回來,又抱著人,嚇了我一跳,本跟著去看的,他卻不由分說推了我出來,說是並無大礙,自叫了太醫在看呢。」
靜王點頭道:「說來我倒是服了小六的,他慣常結交這些奇人異士。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人物,偏偏給他撞見了。」
趙莊歎息:「他那性子從來有些古怪彆扭,跟那些奇異之人氣味相投,也未可知。……其實不瞞你說,這謝鳳,我也是今兒才照面呢,他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人弄了回來,我都不知是什麼來歷。唉,真不知他這樣,到底是福是禍。」
靜王道:「什麼是福是禍,自然是大大地福氣。」
兩人說了半晌,靜王便要去見趙黼,趙莊相陪著往內,路上正遇見靈雨同另一個面生的丫頭,端著湯藥而行,見了他兩人,忙行禮。
趙莊問道:「這是要給謝小史送的?他可好些了?」
靈雨道:「回王爺,正是。先前才醒了來。」
片刻便來至門外,正聽見裡頭趙黼說道:「你問那些做什麼?眼下就好生休養就是了!」聲音依稀透出幾分不悅。
靈雨忙咳嗽了聲,道:「王爺跟靜王爺來了。」
屋內才沒了聲響,兩位王爺才進內,就見趙黼從裡屋轉了出來,上前見禮。又吩咐丫頭道:「你們進去,伺候吃藥。」
靜王便問道:「他可好些了?」
趙黼不答,只神色古怪問道:「四叔如何親自來看?」
靜王笑道:「我一來見他忽然暈厥,心裡擔憂。二來看你著急的那樣兒,也不放心。」
趙黼瞥著說道:「四叔說什麼擔憂不放心,既如此,何必又在皇爺爺跟前說起她呢?」
趙莊見他出言直撞,便道:「黼兒,你怎麼對靜王這樣失禮?」
靜王道:「哥哥別計較這些,我跟他慣了如此的。」又對趙黼道:「那日你說起來,謝鳳是因為你的緣故才被帶累沒了銓選資格,我又聽說他是那樣別有心胸極有擔當的人,便不肯這樣的人才埋沒,因此才對聖上提起,誰知也是機緣巧合,竟很投了聖上的緣,非要立刻召見他……不過,若非我多了這嘴,今兒又如何能見如此盛況呢?可知聖上多日不曾這樣開心兒了?」
趙黼歎了口氣:「你們都開心了,你瞧她累的那樣,只剩下一口氣了。以後這樣的開心兒再多幾次,只怕她就死的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