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節
曉晴道:「好的很,柯爺也好。」
柯憲搓搓手道:「我不大好,今兒我看見小謝戴著的那副護手套,甚是羨慕,如何我也得一雙那麼精緻呢?」
曉晴白了他一眼,道:「柯爺府裡不是有個會做女紅的嬸子麼,自管讓她做去,如何卻來指使別人。」
柯憲嘿嘿笑了兩聲,便不說了。
兩個吃著飯,柯憲便琢磨道:「我們結了這件案子,你說侍郎大人會不會知道?」
雲鬟道:「侍郎大人這幾日忙的很,不過……遲早會知道的。」
柯憲笑道:「那侍郎會不會嘉許咱們?」
雲鬟見他一臉期待,便道:「侍郎等閒不會隨意嘉許人的。至多只說一個『好』字罷了。」
柯憲悠悠然道:「那也使得,可知上回咱們遇見侍郎,他竟叫出我的名姓來,叫我甚是受寵若驚呢。」
雲鬟笑道:「知道。」
兩人閒話片刻,柯憲忽地又想起來,便道:「侍郎手頭如今辦的這件兒聯屍案,已經有了眉目了?」
雲鬟搖頭:「具體不知。」
柯憲道:「我現在盼著侍郎叫咱們也加入其中,那必然也是一個勢若破竹,很快結案。」
雲鬟笑道:「罷了,你是喝多了。只顧說些大話。那案子棘手的很,不是咱們能夠碰的,明兒還是老實去看卷宗是正經。」
柯憲搖頭道:「誰說的,只要有助破案,難道還分品級高低?當初我沒考入刑部做推官的時候,曾跟杜兄耿兄他們推演案子,還曾說過那饕餮案,你也是知道的。」
雲鬟聽見「饕餮」二字,心頭一動。
柯憲也想起此事來,便道:「我還是那句話,這案子底下必然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且想,京城裡人多眼雜,要養那樣大的一個畜生,還要做的悄無聲息無人知曉,連三法司都無可奈何,你只管猜猜看,這背後的人來路該何等不凡,又是何等可怕。」
雲鬟忙道:「柯兄,不必說了。」
柯憲卻越發興起,道:「我是不怕的,我平生最大的志願就是破解此案,若這案子在我手上告破,死也瞑目。」
雲鬟喝道:「柯兄!」
柯憲才笑道:「罷了罷了,玩笑而已。不說了如何?」
雲鬟方歎了口氣,心中轉念,便道:「你可知,前兒我因何買了那觱篥?」
柯憲道:「是了,你如何會買那西域的奇異樂器,我當時問你,你還不答呢。」
雲鬟皺皺眉,然而才低聲道:「我曾見過那饕餮。親眼見過。」
柯憲呆了呆,本來想笑,以為雲鬟是在哄他的,可是對上她的眼神,又笑不出,不由屏住呼吸:「你當真?」
雲鬟點了點頭:「若你親眼所見,就會知道……那種凶獸,絕不是咱們尋常人所能招惹的。委實……太可怕了些。」
柯憲生生嚥了口唾沫:「那是什麼模樣兒的?」
是何模樣,對雲鬟來說自然是歷歷在目,可是偏找不出任何言語來形容描繪,想了半天,便只說道:「總之,當時我看到那獸的時候,依稀彷彿,也聽到了有觱篥的聲音。」
柯憲眨了眨眼,恍然:「所以你才買了那觱篥?」
雲鬟一笑,卻並沒有再告訴他,她甚至連凶獸出現之時,黑暗中所響起的那觱篥的曲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兩人因說了這番話,不知不覺便一個時辰已過。
柯憲酒力發作,又知道時候不早,便忙告辭,雲鬟怕他醉得厲害,就叫阿留親自送了回府。
雲鬟盥漱完畢,想起方才跟柯憲所說,便起身,從桌櫃子裡又將那觱篥拿出,才要吹奏,忽然想起先前夢中所得。
默默地出了會兒神,手指彈動,輕按下去,才吹了兩聲,忽然竟有些心神不寧,忙便停下。
不覺夜深,外頭的風越發大了,隱隱地竟彷彿有些虎嘯龍吟的聲響。
雲鬟不知不覺竟握緊了被子,心頭無端慌得厲害,雖知道不可能,可是眼見那窗紙上影子晃動,就彷彿那凶獸隨時都會破窗而入一般。
因一念心動,那夜跟凶獸劈面相逢的一幕便也不停在眼前出現,記憶如瘋了似的,總是要定格在那一幕,那饕餮氣咻咻地喘息,跟那熏人欲死的氣息,近在耳畔眼前。
逼得她拉起被子,死死地蒙住頭。
不知過了多久,正不得安眠,忽不知哪裡湧入一陣風,呼呼更響。
雲鬟恍惚裡察覺,猶豫欲看,翳風穴似被輕輕撫過。
頓時間,便不由自主地意識昏沉起來,起初還有些不安驚懼,身子卻彷彿墜入一個安穩牢靠的所在,被緊緊地包圍護著。
饕餮的影子才在腦中漸漸退散,雲鬟陷入沉睡酣眠之中,再無知覺。
此後數日,雲鬟跟柯憲仍只在公房內安穩地看卷宗。
這段時日裡,山西那殺妻案也有了結果,經過反覆偵訊查問,那男子總算承認了其實妻子並不是他所殺,而是被人強姦之後殺害。
他因素來夫妻恩愛,卻無能為力阻止愛妻被害,又不想事情傳出去,讓亡妻再背負被辱之名,所以索性承認是自己所殺,乃是存了個同生同死之心。
從這兩件之後,刑部中人看待「謝鳳」之時,眼神越發不同,輕視不屑者越少,多數是敬而重之,連一應上司等,也無不客客氣氣,絲毫不敢以勢壓人。
這天雲鬟遞交了卷宗,便往回走,正過廊下之時,忽地前方走出一道影子來,將她攔住。
雲鬟抬頭,卻見面前站著的人,身材高大,髭鬚微露,下巴上顯得有些青鬱鬱地。
雙眸銳利,人物齊整,面上兩三分憔悴,卻掩不住天生那股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