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節

郭司空端詳了她一會兒,自然看得出她並非虛言,然而就算她真的是從江夏王府所看見的,那自也說不通……除非是有鬼神,才能知道他心中所想的那些。
想到「鬼神」之時,郭司空忽然輕輕震動,臉色更加詫異起來。
雲鬟仰頭出神,道:「我要問郭司空的是,邱公子為什麼竟會下手自殘?」
郭司空正在駭異思量,聽了這句,便道:「是朱姬。」
提到朱姬的時候,郭司空雙眼中透出幾分悵惘:「朱姬的來歷,只怕你們都已經知道了,可其實……那並非全部。」
當初朱姬被恆王懲罰是真,郭司空出面說情也是真。
然而,朱姬被罰的原因,卻並不僅僅是因為碰翻了酒菜污了恆王衣裳,而是因為她並沒有動手害人。
朱姬原本是滇南女子,自小被帶到恆王府,暗中習練各色異能。只是她天性良善,幾次三番不曾完成恆王所付任務,因此在這宴席之上,恆王便藉故發作,索性便想除了她。
誰知郭司空竟出面說情,這倒也罷了,趙黼更出來鬧動。
恆王見狀,便改了主意,便赦免饒恕了朱姬性命,反而把她賜給了郭司空。
只因郭司空跟靜王最近,跟晏王也頗有些交情,所以便順勢把朱姬安排在他身邊兒,也算是個眼線。
誰知天長地久,朱姬真心實意地敬愛起郭司空來,加上郭毅從來忠直孝順,朱姬更是安樂自在,比在恆王府喜樂百倍。
直到那一場翻天災禍之後,一切都變了。
雲鬟卻果然不知道這些,竟比巽風告訴她的更加詳細。
郭司空說罷,便道:「朱姬很知道我的心,我本想買兇行事,只是朱姬說,買兇畢竟有風險,她可以代我而為。」
昔日朱姬因為不願害人,才被恆王所棄,沒想到事到最後,竟心甘情願如此行事起來,怎能不叫人歎息。
雲鬟默然,郭司空道:「你大概仍是不解,我索性跟你說明白,朱姬是滇南的人,可知她們那一族裡,最擅長的是什麼?」
雲鬟轉頭看他,郭司空一笑,卻也效仿她的行為,先抹平了桌上的字跡,又舉手蘸了些茶水,在桌上慢慢地寫了一個字:蠱。
郭司空說道:「你這下兒可明白了罷。」
雲鬟目光盯著桌上那用水寫出的字,心中暗驚。
卻聽郭司空道:「現在又輪到我來問了,你是何時,在王府看見這份記載的?」
雲鬟不由抬眸看向司空,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雲鬟唇邊一動,露出一絲苦笑:「老先生方才對我所說甚是詳盡,我若只說是這個時候,你只怕仍是不懂的。我只問老先生一句,您對生死輪迴,或『死而復生』,是怎麼看法?」
郭司空原本見她寫江夏王府四個字,心中早就起疑,所以才問她是何時間所見,如今聽她提「生死輪迴」,便凝眸相看,眼睛竟有些發紅。
雲鬟卻轉頭,淡淡歎道:「有時候,死亡……並非就是終結。」
郭司空卻仍是盯著她,雙眼中竟滾出淚珠來。
良久,郭司空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拭乾了淚,又看了雲鬟一會兒,才說道:「你第二個問題,卻是什麼?」
雲鬟想了想,道:「我先前跟同僚推測,接下來的三句詩代表的三個人,分別是吳玉,郭毅,以及……司空您。不知對不對。」
郭司空一笑:「老夫名為』正時』,最後那兩句詩意思又是承接,要推測出來也非難事,這點兒,更加瞞不過白侍郎。這個問題做不得數,老夫不佔你的便宜,你自再說一個罷。」
雲鬟見他如此說,便道:「那……又會怎樣對吳玉動手,他也真的會死?」
郭司空道:「先前我答白侍郎時候,玩了一點心機,我只告訴他當時朱姬在邱府,只是……他不知的是,——朱姬去邱府之前,應該已經見過吳玉了。」
司空道:「不錯,我雖不知朱姬如何安排,但,吳玉也一樣會死。」
正此時,外頭忽地有人道:「謝推府可在?」
雲鬟便站起身來。
正欲往外,郭司空忽說:「生死輪迴,並非終結,這話若是在先前,我只怕……可是現在,我倒是盼著,能有地獄黃泉,能有生死輪迴,因為我……」
郭司空並未說完,雲鬟卻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雲鬟邁步將走到廳門口之時,忽然止步,回頭問道:「先前您說,那一場宴席上,恆王是想讓朱姬動手害人,不知朱姬不肯害的那個,是何人?」
郭司空答道:「晏王世子,趙黼。」

第306章

話說雲鬟聽了郭司空的回答,無聲一笑,舉步出門。
她思忖此事:當時朱姬或許是不想害人,或許是不敢,但不論如何,她都做了正確的選擇。
畢竟趙黼那人本就古怪,倘若給他發覺,自討不了好,到時候恆王卻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也是個死。
是以她竟不曾動手,反而從死裡又翻出一條生路來。
只能歎這造化因果,一飲一啄。
出了門時,卻見外頭張望四顧的,正是季陶然。
雲鬟方才在裡頭已經聽出是他,才要招呼,季陶然一眼看過來,當看見她額頭的傷之時,忙快步走到跟前:「這是怎麼傷著的?」
原先刑部裡的人因見雲鬟負傷,自然沸沸揚揚地說,季陶然不知端地,沒頭蒼蠅似的忙去找人,又聽聞她來尋柯憲,便又跑了去,兜兜轉轉,終於捉到。
又見她似傷的不輕,越發驚心。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