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節
季陶然掂量著手中那卷冊:「這上面撕去的一頁,斷口很是新鮮,且方纔那架子無緣無故便倒了下來,我懷疑……」
趙黼見他這般說,便笑道:「不用懷疑了,你這呆子,若不是六爺天生是你的福星,這會兒你只怕已經死在那架子底下了。」
季陶然緊張起來,忙抓住他道:「世子,你果然看見了?」
趙黼推開他的手,扭頭道:「如果這件事兒跟那謝什麼的沒有關係,我就什麼也看見了。如果跟她有關係,六爺就是瞎了,哼。」
季陶然見他這般,不由道:「這是怎麼說?你……你跟謝推府鬧了彆扭?」
趙黼喝道:「閉嘴,誰跟她鬧彆扭了?我也沒這個閒心,我忙著呢。」
季陶然思忖片刻,道:「她額頭上的傷,到底是怎麼留下的?」
趙黼聽問,便狠狠地瞪了季陶然一眼,眼中的惱意怒意四處飛濺似的,轉身快步下了台階。
季陶然忙追上去:「世子!」
趙黼腳下甚快,季陶然追了兩步,忽地覺著腿上有些疼,原來他方才被書架砸到,先還不覺著,這會兒才試出身上有些麻痛,蹦躂著追到京兆府門口,才勉強追上趙黼,不顧一切地握住手臂。
趙黼抖了抖,卻並沒用十分力,又斜睨季陶然道:「你幹什麼?別亂拉扯,不然連你也打。」
季陶然吃了一驚,雙眸圓睜,又驚又疑地瞪著趙黼。
趙黼迎著他詫異的目光,心裡泛出無限懊惱,正要甩開他,忽聽季陶然道:「世子你方才說……想同我一塊兒喝酒?」聲音竟極平靜。
這回,卻換了趙黼詫異。
且說在太子府中,丫頭紫菱將昔日之事般般件件同雲鬟說罷,見她始終心平氣和之態,不由地去了戒心,又道:「我起先也覺著是夫人多心,後來……便真的有些不對呢。比如有一天半夜,還看見窗戶上一個鬼影,披頭散髮,彷彿在看著我們呢……」
紫菱說到這裡,便嚇得握住臉,又小聲道:「所以這不怪夫人亂鬧,實在是嚇人的很,能保住孩子已經是極難得。夫人原本也不想聲張的,只是怕啞忍下去,或許會更生出些可怕的事來,就更加沒有人信了,大人,求你一定要查個明白。」
雲鬟思忖了會兒,道:「平日裡對夫人的飲食之上,可留心的緊麼?」
紫菱道:「這是自然了,自從夫人有孕,便分分地不敢放鬆,但凡有吃食,都要讓小丫頭珠兒先嘗過後才能進食。」
雲鬟道:「那……那日珠兒可也喝了那保胎藥了?」
紫菱愣了愣,旋即道:「這個、這個倒沒有……」
雲鬟道:「我聽說夫人服用調理身子的保胎湯藥已經有些日子了,難道都不必讓珠兒試過?」
紫菱張了張口,忐忑道:「有、都要試過,只是……畢竟珠兒沒有身孕,怕檢驗不出好壞,所以那次就沒有讓她……」說到這裡,忽然皺了皺眉,自覺前後的口吻似有些不一了。
果然雲鬟道:「既然沒讓她試過,如何夫人就知道湯藥裡有毒呢?」
紫菱深吸一口氣,神色張皇起來。
雲鬟道:「姑娘要信我,據實相告,我才好著手調查,若姑娘總是隱瞞,只怕我也不過是白來一趟。」
紫菱聞聽,面上發紅:「夫人……夫人是亂嚷的……」
雲鬟道:「此前夫人喝藥,可也有亂嚷過?」
紫菱無言以對。
雲鬟也不追問,淡淡道:「既然姑娘不肯說實話,我先告辭了。」
紫菱見她要去,忙攔住,又見安順在外頭,便含淚低低說道:「並不是奴婢不肯說,只是……求您萬萬別告訴太子妃這事,只因、只因府裡的人都不管這件事,所以我跟夫人才想出這個法子來,只為讓太子跟太子妃重視此事罷了。不然……」雙膝一屈跪在地上,眼中墜淚求道:「若是您透露出去,奴婢也只有一死了。」
正在此刻,便聽得裡頭有人輕輕咳嗽了聲,繼而說道:「這不過是被逼的走投無路,想出的自保法子而已,若有人要你死,就是也要逼我死呢。」
雲鬟抬頭,便見皇太孫的側室李夫人從內走了出來,雖是懷有身孕,並沒濃妝艷抹,但目含秋水,膚若凝脂,姿色風韻無不絕佳。
李夫人凝視雲鬟:「早就聽聞刑部新進的一位推官,乃是個百里挑一之人。謝推府果真叫人耳目一新。」
雲鬟垂首道:「夫人過獎了,下官惶恐。」
李夫人溫聲道:「我不過是個側室而已,謝推府卻是堂堂地朝廷命官,很不必對我如此恭敬。」
雲鬟不語。
李夫人端詳了她片刻:「謝推府其實不必遲疑顧忌,好不容易請了您來,自然要有個結局方好,正如這丫頭所說,若非被逼的走投無路,又怎會用那種不堪的法子?我跟腹中孩兒的性命,就都托付您的手上了。」
李夫人屈膝行禮。
雲鬟忙道:「不可!」
紫菱也忙起身幫著扶住,又賭咒發誓道:「只除了這件兒,其他再無不實。」
雲鬟對上李夫人盈盈雙眸,終於道:「夫人放心,今日所得,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並不會往外洩露。」
李夫人含笑道:「多謝。我承謝推府的情了。」
既然李夫人醒來,雲鬟不免又問了她兩句話,李夫人態度坦然,不卑不亢,所答之中也並無什麼隱匿不實等言語。
見時候不早,雲鬟便暫且告退,李夫人命紫菱送出院子,安順親自送她往外,正沿著廊下而行,卻見前方,靜王妃沈舒窈跟一個人正緩步而行。
雲鬟乍然看見這一幕,霎時間就似時光在眼前翻天覆地,幾乎就停下步子。
沈舒窈身邊那人,雲鬟也並不算十分陌生——皇太孫妃萬氏,在前世太子尚得勢之時,她偶爾會前去江夏王府。
雲鬟有時候便會見到沈舒窈跟她一塊兒而行,「相談甚歡」似的模樣。
雲鬟因自知身份,等閒便不去人前晃眼,尤其是在有外客來的時候,大多數時間便只在自己房中。
可在那偶然相遇的幾次裡,她眼中的萬氏,看著她的時候,眼底似有些莫名的怒意跟鄙薄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