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節
雲鬟道:「是。」
白樘目光沉沉,看了她許久,才道:「這句話,不可對別人提及。」
雲鬟仍舊答應,白樘又道:「尤其是對晏王世子。」
雲鬟禁不住抬頭,卻正對上白樘恍若洞察所有的眼神。
兩人對視中,她還來不及開口,白樘已經說道:「他已經知道了,是麼?」
雲鬟很想說趙黼知道,並不是她所說的,恰恰相反,是經過趙黼的提醒,她才敢把這印記同遼人聯繫在一起,更因此想起她曾在江夏王府翻閱過的《番遼論記》裡頭,曾有過這樣一頁記錄。
但是事到如今,只得咬緊牙關道:「是。」
白樘冷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卻讓雲鬟渾身也都發起冷來:「侍郎……」
白樘的聲音裡透出一抹冷,道:「謝推府,你可知道身為官員,不僅要看其能為,也要看私德?」
雲鬟聽到「私德」兩個字,幾乎窒息:「知、知道。」
白樘道:「望你留意此事。」默然片刻:「去罷。」
雲鬟一個字也無法相駁,只懸著一顆虛寒的心退了出來,站在門口,魂魄也似浮飄著。
白樘從來只論公事,可既然出言提醒她,自然便是知道了什麼……且所知道的,是他無法容忍的。
雲鬟雖暗忖僥倖,覺著他不至於會……但是只因他淡淡的一句話,卻把她心底所有的「私」都攪亂出來,讓她禁不住冷汗涔涔。
此刻阿澤不知去了哪裡,雲鬟站了片刻,才往回而去,本來想去行驗所看看季陶然,問一問驗屍如何結果,只是心神恍惚中,便一路茫然越過廊下,依稀跟一人幾乎擦肩。
還是那人叫道:「謝推府。」見她不應,便舉手握住肩頭:「謝推府。」
雲鬟這才回神,抬眼看時,見竟然正是季陶然,原先她竟然一毫也沒留意。
忙舉手揉揉眉心,道:「我、我方才走神了。」
季陶然道:「嚇了我一跳,到底是在想什麼?若非我躲開,你竟要撞上我了。」
雲鬟道:「沒……什麼,是了……我正想著去尋你,不知道太子府的那兩具屍首,檢驗的怎麼樣了?」
季陶然笑道:「我正要去跟白侍郎稟明呢,你跟我一起去,省得我說兩遍。」
雲鬟哪裡敢再見白樘,忙道:「不必了……那你、且先去跟侍郎稟明,回來再跟我說。」
季陶然見她臉色跟平日不同,便暫時按下此事,問道:「是不是太子府裡發生什麼了?昨兒聽說你要在那裡留一夜,我可也懸心呢,聽聞世子跟阿澤也在,才略放心。終不成真的出事了?」
雲鬟搖頭道:「並沒有事。你快去跟侍郎報之罷了,別怠慢耽誤了。」見他不走,便推了他一把。
季陶然才說道:「也罷,那我先去,回頭找你。」
雲鬟回到公房裡,那小陳見她回來了,便來打聽問道:「太子府的公幹如何了?到底是有什麼事?」
雲鬟道:「沒什麼大礙。」
小陳低低道:「先前季行驗帶了兩具屍首回來,有人說是從太子府運回的呢。」
雲鬟只笑了笑,問道:「近來可有公文給我看?」
小陳道:「並沒有,因柯推府病著未癒,你又有外派公幹,所以主事並沒發折子下來。且也歇一歇。」
雲鬟點了點頭,見他去後,便從桌上掀一張紙,提了筆,端詳半晌,方寫下一個字:私。
還要再寫下去,才撇了一撇,驀地醒悟,低頭看了片刻,忙拿起來揉成一團扔了。
兩刻鐘後,季陶然才又來找雲鬟,便把檢驗所得同她說了,因道:「那僕婦是被咬斷了頸間大脈而亡,無甚出奇。只是那紫菱,你定然猜不到她是怎麼個情形。」
雲鬟也不急著問,只是打量季陶然,季陶然一笑,才同她說了真相。
原來那紫菱因被趙黼踹開,撞碎了頭顱折了頸子,又因口中還含著那僕婦頸間一塊肉,滿嘴血肉,死相可謂猙獰。
季陶然又要防備她身上有什麼莫名之毒,是以行事格外小心。
只是經過檢驗後,卻並沒發現有中毒的跡象,正不知從何下手,便想起曾看過的嚴大淼的載錄裡,曾有過關於狂症的記載。
自古以來的仵作跟醫館等,一旦人出現狂症,多半喚為「失心瘋」,只說是同「心」有關,可是嚴大淼卻有不同見解,他主張是跟頭顱,也就是「腦」有關。
也不知他是如何查驗的,便自留下了一套觀察所得。
嚴大淼的刑獄之作雖有多本外傳,但是給季陶然看的大多部書,卻是他畢生心血精華彙集,並不是不想公之於眾,而是太過聳人聽聞,只怕世人不信不說,還會視作歪理邪說。
只因對季陶然另眼相看,才將這些傳授給他。季陶然因山窮水盡時候想到此事,便格外檢驗紫菱的頭顱。
這卻是他頭一次親手開顱,自有一番驚心悚駭,不必詳細。
季陶然便對雲鬟道:「因眼睛看不出詳細,我靈機一動,便用了磁石,果然便得了一根細若牛毛的針,竟不知用了何法,鑽在腦中,是以紫菱的腦跟尋常之人的不同,這只怕就是促她發狂的原因。」
雲鬟聽了這一番駭人聽聞的話,正在想是誰人有如此能耐下針。忽地季陶然又道:「是了,你可聽說過什麼《番遼論記》?」
雲鬟隨口道:「啊,是聽過……你如何提起這個來?」
季陶然道:「我先前去見侍郎的時候,他正問管庫的書吏,要尋這本書……不過那書吏說,那什麼《番遼論記》,是翰林院最近才開始編纂,尚未完成,還問侍郎是從哪裡知道的呢。」
第33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