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節

趙黼因一向深深愛慕,格外貪戀跟她難得的相處時光,故而情難自禁,又因是這個年紀了,衝動起來,自是欲大於理智。
然而此刻聽了雲鬟這句叮囑,那躁動之意卻慢慢斂退,手捧著她的臉,道:「有你這句話,我今夜便沒白來……你放心……」
底下的話他並沒再說出來,只是湊過去,重重地在額頭上親了口:「好阿鬟,我先去了。」
趙黼去後,雲鬟卻久久再不能睡,被他混鬧了一場,帳子裡彷彿都有他留下的氣息,格外明顯。
本想叫曉晴起來,撒兩把甜香沖一衝,又怕反而讓她疑心,只得暗自忍著罷了。
又想到他方才做出的那些光景,竟讓她也想起前世……越發睡不著了。
雲鬟本自性淡,偏偏遇上趙黼那樣火性的人,被他廝纏了一世,所留下的儘是可懼可畏。
想到將來終有一日無法避過,心也都亂了,昔日今朝,種種都湧到眼前。
輾轉反側之時,忽地復想起一個人來。
那就是沈舒窈。
雖然今生趙黼拒娶沈舒窈,可是……沒來由沈舒窈竟會嫁給靜王。
以沈相的眼神,自然是看好靜王的,故而前世才把嫡親的沈妙英嫁過去。
如何今生靜王妃卻變成了沈舒窈?
雲鬟不覺凝神:沈相不至於變了眼神,沈妙英跟靜王也並無變動,思來想去,變化的只沈舒窈一人。
故而此事的契機,多半便是因趙黼拒婚開始,沈舒窈嫁不成趙黼,故而才歸了靜王。
先前雲鬟雖一直跟沈舒窈都淡淡地,但心底卻也是知道她的。
正如趙黼先前所言:這些京內貴女,每個人有一萬個心機,是她所不能比的。
沈妙英雖也聰慧,但跟沈舒窈相比,卻也差上許多。
倘若沈舒窈從中行事,以她的能耐,左右沈妙英的親事,亦可有之。
雲鬟思來想去,不覺又過了小半個時辰。
本是想壓下跟趙黼的種種,但一想到沈舒窈跟靜王爺,心中卻又彷彿有光影閃爍,隔著一層薄薄地花簾紙,希微晃動。
如此又過數日,越發近年下了,再過個三五天,衙門歇工,各放年休。
柯憲的身子也已恢復,每日同雲鬟來回刑部,同理公事。
而在年休之前,刑部之中,也接連發生了幾件大大小小的事。
第一件頭等大事,便是白樘從刑部侍郎,被正式擢升為尚書,這本是眾望所歸、也都心照不宣的,但當旨意真正下來那一日,刑部上下仍是歡天喜地了一番,這在通常都是肅然清寒的部裡卻是極少見。
在這件大事之下的另一件小事,卻是跟雲鬟相關的,卻竟是升為正六品的刑部主事,卻是補了先前齊主事的缺。
至於這第三件事,則是周天水從外地回來了,因許久不見,自然更有一番喜歡情形。
此日,雲鬟把幾份案冊遞給書吏,抬頭時候,忽地見一人立在門口,著一身軍服,眼神銳利,下頜的胡茬,透著微青之色,正是張振。
雲鬟起身道:「張都司何時來到?」
張振打量著她:「才來,你可在忙麼?」
張振是斥候出身,眼神何其厲害,縱然被人打量對雲鬟來說已經習以為常,可被這樣的人照面兒細看,仍是不自在的很。
雲鬟便道:「尚可。都司可是有事?」
張振進門來,四處打量了會兒,落座道:「無事,只是來看看你,聽聞你高昇了,還未當面相賀過呢。」
雲鬟離他有一丈之遙,陪站著道:「多謝。」
張振見她無喜無怒,面色如水,氣質清冷,卻有種雌雄莫辨之意,若非他親眼所見,又向來相信自己的心性眼力,必然會當那一日陪趙黼去將軍府的「丫頭」,是他錯看的呢。

第347章

張振心底嘖驚思量,忽地又想起另一事,便道:「向來並沒得空問謝主事,上回在街頭遭遇那饕餮一節,謝主事竟是用了什麼法子,制住了那凶獸的?此事我一直記在心裡,排遣不得。請務求為我解惑。」
雲鬟待不同他細說,又恐張振始終惦記此事,越發不得清靜,因說道:「是因為有一次,我曾見那獸走出來,也聽見了那觱篥聲,故而暗中學會了,當時其實也並未有把握,只是試一試,僥倖奏效罷了。」
其實這段時間裡,張振也從別處打聽過了,此刻聽她親口說出,才自相信。
張振點頭笑道:「這觱篥我是知道的,西域各國裡曾有此調,我朝卻鮮少聽聞,只是……謝推府只聽聞一次便即刻記住了,又能自己學得十足相似,真乃奇才,匪夷所思。怪道我又聽聞,昔日曾在聖上跟前兒獨立恢復那山河地理圖,起初我還只是疑心他們誇大呢。」
雲鬟道:「誤打誤撞罷了,委實不值一提。」
張振見她始終冷冷清清,一笑起身,竟徐步走到身前,才又說道:「先前因為舍妹之事,我心裡惱怒,無意曾幾乎傷了主事大人,多有得罪,還請勿怪……」
雲鬟道:「已是過去之事,且也早得了料理,都司也不必放在心上。」
張振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生恐你因此仇恨了我。」
雲鬟道:「不敢。」
張振點點頭,他畢竟身量高大,垂眼看去之時,只見眼前之人秀眉微揚,長睫靜默,更見眉目如畫。
因站得近,隱約嗅到身上似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並不似是香粉香袋等物,反像是天生天然。
人雖在跟前,卻似真似幻般地,張振竟一時竟失了言語。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