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節

他的聲音有些微微地沙啞,比起平日來似覺有一絲無力……
雲鬟疑心他身子不適,待要問,又覺逾矩,只得答應了聲,徐徐後退。
將轉身之時,卻又忍不住抬頭看向白樘,卻意外地看見他正也望著自己。
目光乍然對上,雲鬟一愣,不由問道:「尚書……可還有吩咐?」
白樘垂眸看向別處,語聲格外輕淡:「並無。」
雲鬟吁了口氣,才又拱手行了一禮,復退出了。
才出門,就見季陶然整個人貼在門口,儼然正在偷聽,姿勢有些難看,壁虎般地趴在牆上。
雲鬟本正疑慮,見狀卻啞然失笑,低低道:「做什麼呢?」
季陶然抖抖衣袖,道:「我怕尚書責罵你,心想著若是聽見動靜,便入內救場也。」
雲鬟歎道:「可惜尚書並未責罵我,若是痛罵我一場,我心裡或許好過些。」
季陶然笑道:「得虧不曾,不然我的心裡就不好過了。」
離火自廊下回來,手中卻捧著一個藥罐,見他們去後,便進了屋內,誰知卻見白樘伏在桌上,手捂著嘴,肩頭咳的微微顫抖。
離火叫道:「四爺!」將藥罐一放,匆匆掠到身邊扶住,卻見白樘手心裡一團耀眼猩紅。
又過兩日,京內各部都陸續歇了年休。雲鬟也得以清閒在府中,休養生息。
只是她忙碌慣了的,忽然閒了下來,竟有些無所事事,卻只樂了曉晴,平日裡她去刑部,只晚間才得著人,如今總算能鎮日相守。
靈雨因知道他們都休了假,便也時常過來探望,又說些世子府內的閒話,倒也和樂。
在暖烘烘地炭火氣息、以及滿城連綿不絕、喜氣洋洋的爆竹聲裡,過了除夕,便是新年。
雲鬟因做了刑部官員,年節裡倒也有幾家要相酬的,她能推脫的便自推脫,素日交好的,便過去應一應。
這一日初八,卻是崔侯府做請。
雲鬟自然知道這日子,崔印因交遊廣闊,年下安排也絡繹不絕,每到初八日,便請京內素日跟他相交的官宦等人,每次都有幾十人之眾。
因上次曾見過崔鈺的緣故,雲鬟便不欲過去,以免生事。
誰知這日趙黼過來探問她去不去,雲鬟尋思著問道:「莫非也請了你麼?我不去,你去就是了。」
趙黼道:「你不去的話,我去有什麼意思?不如明兒咱們兩個一塊兒吃酒,又自在又好,你覺著呢。」
雲鬟望著他發光的雙眼,不由笑道:「那還不如就去呢。」
趙黼瞇起眼:「你說什麼?」
雲鬟咳嗽,抓了一把松子握在手裡剝著吃,趙黼見她指甲修的乾淨整潔,且纖纖手指,玉琢一般,看著不好用力,剝起來甚是費事。
他便握著手,將那把松子自取過來道:「我幫你剝就是了。」
雲鬟見他用的右手,便問:「手如何了?」
趙黼道:「好多了……就只是颳風下雪的時候,還有些酸酸麻麻地痛。」
雲鬟盯著看了會兒:「不可大意,太醫怎麼說?」
趙黼道:「太醫說讓我不要動怒,要時常心情歡喜。」
雲鬟詫異:「這話從何說起?」
趙黼笑道:「我怎知道,他們只說這樣便好的快罷了。」忽然道:「阿鬟,你可知道我怎麼才能歡喜?」
雲鬟雖知道他多半是說笑,然而她畢竟曾親眼看過這手傷勢之重,因此竟不敢鬆懈,也不便玩笑,道:「罷了,且先不要使力,還是我自己來罷了。」
趙黼卻握住她的手親了親,忽含笑道:「這樣玉手,如何能做此等粗糙之事?何況若真有心……那上回如何竟然跳車了呢……」
誰知雲鬟聞聽,鬼使神差地想起上次在馬車裡他的那句話,耳根頓時先紅了。
——未曾進江夏王府之前,雲鬟聽說過許多說法,比如有人說江夏王天性凶狠殘忍,面貌猙獰,王府更是龍潭虎穴,進去者,九死一生。
然而日子一長,卻覺著那些傳言,有些對上的,也有些不對的。
比如趙黼時常凶狠倒也罷了,面貌猙獰倒是未必,九死一生或許有之,龍潭虎穴麼,倒也見仁見智。
橫豎於她而言,從來沒有選擇的餘地,就算是龍潭虎穴,卻也只得隨遇而安。
那日,趙黼忽地命人傳她到前書房。
這前面的書房,是趙黼接見屬僚、門客等外男的地方,平日裡連個丫頭也都少見。
雲鬟不知他今日是怎地了,然而這位王爺的性情從來莫測,是由不得人妄自揣測的,便只好隨著前往。
雲鬟來到之時,書房之中靜悄悄地,門口小侍從道:「王爺吩咐了,娘娘來後且請直接入內就是。」
及到了裡間兒,仍是鴉默雀靜。
雲鬟垂眸斂手,目不斜視,誰知不期然之間,卻見趙黼坐在書桌之前,兩條長腿卻是愜意地舒展著,雙腳就那樣搭在桌子上。
行禮完畢,趙黼斜睨她,道:「你過來。」
雲鬟走到桌子前面,趙黼一笑,在腿上拍了拍:「是到這裡來。」
雲鬟眸色一暗,雙足未動,靜靜道:「這裡是王爺做公的地方。」
趙黼將雙腿放下,歪頭看她,道:「是麼?那……你以為叫你來這裡是做什麼的?難道……你覺著叫你過來這裡,不是做公,是做私的?」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