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節
季陶然道:「這兩日我翻看嚴先生留給我的冊子,倒也找到有關這種『攝魂術』的案例,不過並不是在京內,是在雲貴地方,乃是一名婦人用此術,遣一名無辜之人替她殺了其夫,那人被捉拿現行,醒來後兀自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只說是被鬼迷了……」
雲鬟道:「那後來又是如何窺破的?」
季陶然道:「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又說『擅泳者溺於水』,是這婦人忽然得了失心瘋,竟自說出來了,眾人雖聽聞,卻並不以為真,只嚴先生覺著此術是可行的。且記載說:就讓人如同睡夢之中般,做出種種自己都不知的事來。」
嚴大淼畢竟浸淫刑獄幾十年,天下各地的奇異案例,幾乎都經手或者聽聞,不免有幾件兒類似「攝魂術」的案子,皆都記在密冊之中。
清輝道:「若是知道所用的法子,或許可以追根究底,不知這術是如何實行的?」
季陶然皺眉道:「我格外仔細翻看了幾本,才勉強得了些線索。據說要設定一個開始,跟一個結束的標記。」他說著,便指著欄杆外一枝冷梅,道:「比如我是施術之人,想要對你實行攝魂,便誘你看著此花枝,你雖無知無覺,但已經中了我的術,以後這花枝再現的時候,你便會心神皆失,只不知不覺地按照我的吩咐行事。」
清輝跟雲鬟各自暗吸冷氣,一則覺著此事詭絕,二則十足棘手。
雲鬟道:「既然如此,那麼對王爺施術的人,必定是跟他照面過的。」
清輝道:「不僅如此,照你的話,那晚上王爺前一刻還好端端地,忽然之間又動手發難,照這般說來,那施術的人,豈不正在眼前?」
三個人都有些悚懼,清輝跟季陶然就看著雲鬟:「你是最清楚的人,那夜除了你,王爺,還有崔鈺,又有什麼人在場?卻能於那間不容髮之間,對王爺動手?或者一定有第四個人,是你、我……眾人都忽略了的。」
雲鬟聞聽,若有所思地走開兩步,便想起方才在堂上,白樘吩咐將那夜案發重演的時候。
本該留在裡間的她,提前一步出了房門,所以眼前所見,本該是她並未見到的。
那時候晏王吩咐了崔鈺,崔鈺答應,本要起身退出,可是就在那一刻變故突生,晏王……
雲鬟回頭道:「王爺的刀子……」
清輝道:「那凶器?」
雲鬟道:「王爺身邊並無兵器,那刀子是從何而來?」
抬手在太陽上輕輕按住,雲鬟回想當時,晏王,崔鈺,兩人所處的位置,以及那一刻,書房內的各色陳設,桌椅箱籠,燈盞帷幔……一一出現眼前,栩栩如在。
雲鬟逐一打量過去,此刻,她雖是觀察者崔雲鬟,卻也似是晏王,崔鈺。
剎那間分做三方,彼此相看,互相凝視。
忽然「崔鈺」道:「此刻我已經要告退出去了,王爺在這時侯,忽然動手殺我。」
「晏王」則道:「我突然動手殺人,只不過凶器從哪裡拿出的?」他左顧右盼,又摸了摸身上,各處都無。
兩個人無奈地看向雲鬟。
雲鬟忽然說道:「在桌子上。」
隨著她一聲提醒,「晏王」跟「崔鈺」兩人,也都轉頭看向旁邊的桌子。
桌子就在晏王身側,那裡本是空空如也,然而隨著雲鬟一句話,就在晏王手邊兒上,竟緩緩地憑空出現了一把凶器。
「晏王」盯著看,點頭道:「不錯,就是它了……正在舉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握在手中,即刻殺人,正好讓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
「崔鈺」道:「王爺站著的方向,擋住了刀子,我也並不會留意。本也沒防備王爺,如此忽然發難,自然是死定了。」
說話間,「晏王」驀地抬手,竟拿起刀子,用力戳向崔鈺胸口。
就在生死一剎——白清輝忽然走了出來,道:「等一等。」
「晏王」「崔鈺」兩人停手,齊齊看向白清輝。
清輝道:「按照陶然所說,這時侯,該有個觸發王爺之物……畢竟先前他還好端端地,若沒有接收到幕後者的指令,怎會貿然殺人?」
「晏王」滿面茫然,道:「我的書房中,又有什麼觸發之物?」
「崔鈺」哼了聲,道:「你連刀子都準備好了。還有別的東西也不足為奇。」
旁邊雲鬟道:「刀子只怕不是王爺所備。」
「崔鈺」啐道:「不是王爺所備,難道是你準備的?」
雲鬟卻正色道:「不是我,也不是王爺,是第四個進過這房間的人。」
季陶然道:「哪裡還有第四個人?」
白清輝若有所思:「你知道誰是第四個人了?」
「晏王」,「崔鈺」,白清輝,雲鬟,一塊兒轉頭看向門口。
隨著雲鬟目光,掠過那」無「風而動的帳幔,看見那原本該緊緊掩起的書房門扇,竟微微地有一道縫隙錯落。
冷寂夜風,幽幽送入,雲鬟定睛細看,卻見那門縫之中,有光詭譎。
竭力凝神,畫面一層層在眼前清晰,那是……一隻森然凝視的眼!
渾身寒意滋生,雲鬟身不由己地走了過去,舉手要將門扇拉開。
耳畔有人脫口叫道:「謝主事!」
熟悉而急切地叫聲接連響起,雲鬟猛然回神,眼前世子府書房內的幻象如同雲煙般紛紛消散崩塌,無影無蹤,而她身處的,仍是大理寺的後廊簷下。
雲鬟目光所至,卻見一人站在跟前,她的手正握著衣裳,把那官服上原本平整的雲鳳四色花錦綬圖案,扯出了幾道褶皺。
第38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