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節

雲鬟仰頭,且嗽且窒息,喉頭腥甜微湧。
她直直地望著空中,卻驚見漫天飄零的飛雪逐漸變灰,而這一片銀裝素裹的潔淨世界,光明驟然速退,整個天地浸沒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第408章

且說曉晴燈下做了會兒針線,正收拾要睡,忽地聽雲鬟呼吸加重,彷彿有些不安之意。
當下忙又進來查看,卻見她皺著眉,雙手握緊,微微發抖,又似做了噩夢的模樣。
曉晴忙扶著肩頭,輕輕地叫了兩聲。
雲鬟用力掙了掙,才驀地醒來,滿眼卻仍有些怒色。
曉晴吃了一驚,她從小兒跟在雲鬟身旁,卻也是絕少看到她面露怒容的時候,忙道:「主子,是怎麼了?做了什麼噩夢?」
雲鬟盯了她半晌,眼中的怒意才似潮水般退去,復緩緩吁了口氣,道:「我……口渴了。」
曉晴忙去給她倒了杯茶,雲鬟握在手中,慢慢地喝了兩口定神。
曉晴又問道:「到底是什麼噩夢,像是見了什麼仇人似的?」
半晌,雲鬟輕聲道:「沒什麼,都過去了。」
是夜,太子府中。
趙黼終於聽太子妃念叨罷了,便隨趙莊一同出來,仍回書房裡去說話。
趙莊詳細問起他今日往靜王府的情形,趙黼便把薛君生跟靜王扮戲的事兒說了。
趙莊失笑:「這位薛先生,倒的確是個絕色優伶,上回在王府聽過他清唱,並無任何鼓樂相襯,反更有令人傾倒之意。」
趙黼想到先前那一曲纏綿的《玉簪記》,又何嘗不是魂動魄銷?怪不得趙穆甚是相愛。
趙莊道:「是了,我近來聽人說,宣平侯自請要閤家前去雲州……到底是怎麼樣?」
上回藍泰失蹤的事,因見宣平侯將藍泰找回來,雲鬟跟趙黼離開府中。
背後,白清輝卻暗叮囑了宣平侯幾句,此後對外,竟只稱是被強人擄走了藍泰、但在大理寺跟宣平侯府齊心追查之下,才將藍泰順利救回無礙。
並沒有就追究宣平侯的罪責等。
當時因為趙黼聽說雲鬟出事匆匆離開,趙莊命人打聽,雖也聽說了些,只並不十足明白。
只等趙黼回來,才抓問詳細,然而趙黼「愛屋及烏」,不肯曝露宣平侯府的這些駭異之事,就只支吾過去而已。
誰知近來這段日子,宣平侯竟自上表,請求外調雲州,欲為國效力。
趙黼見父親問起來,才索性把昔日的詳細同趙莊盡數說了,趙莊甚是驚疑,呆看著趙黼,竟不曾答話。
趙黼未曾留意,只道:「既然父王並不知情,只怕是小白替他遮掩住了,不過這事也委實不大好傳出去,不然可做不做人了?雖說……他其實也是有些苦衷……」
原本若不是白清輝問他那一句「若是世子這般境地又如何」,趙黼將心比心,無法抉擇,此刻才話語緩和,不然早就破口大罵。
趙莊打量著他,隱隱出神。
趙黼自顧自道:「興許宣平侯覺著沒臉面見人……又或者想改換地方,或許可以破解那勞什子的八字詛咒?父王?」原來他終於發現趙莊心不在焉。
趙莊忙道:「也罷,隨他就是了。只是我也有一件事……原本該早些跟你說,只是你才回來,忙得分身乏術……這件事,是關於謝主事的。」
趙黼聞聽跟雲鬟有關,自然打起十萬分精神。
趙莊將無意發現崔鈺窺探謝府,如何逼問出真相……崔鈺忽然死在府中,雲鬟維護,最後查出竇鳴遠被人用了攝魂術等話,一一同趙黼說了。
其實此事,趙黼才回京不多久,原本世子府中他的心腹就曾告知了。但是如今從趙莊口中說來,滋味更是不同。
趙莊道:「所以我覺著,那孩子的確是個非同一般的,你喜歡她也自有理由,只不過如今你母妃著急了,卻又該如何?我已經跟那孩子商議過了,讓她好生想想……若是使得,則及早叫她抽身,安排成親之事才好。」
這個卻是趙黼頭一次知道。
呆了會兒,趙黼索性道:「父王既然這般說了,我卻也不瞞著,先前她才回京的時候,那陣兒歇在世子府內,父王還記得我守了她一夜麼?便是我答應了她,要給她兩年的時間,如今眼見要一年了,故而我篤定跟母妃說,明年必娶人回來。」
趙莊目瞪口呆。
趙黼苦笑道:「橫豎我已經等了這多少年了,竟也不在乎還有一年……」
趙莊看著他隱約惆悵的臉色,抬手在他肩頭輕輕拍了拍。
父子兩人說罷,趙黼自回房中,卻見原先扔在屏風上的衣裳都給收拾了去,卻不見靈雨的身影。
待要叫靈雨來問一問,因心裡有事,倒也罷了。
是夜,趙黼枕著手臂,想到先前在馬車內的情形,正是渾身發熱,忙坐起身來,緩緩地吐納調息,才終於將那火氣壓了下去。
當下不敢再胡思亂想,生恐「走火入魔」,只想些正經朝堂上的事,譬如睿親王,沈相……靜王等,不知不覺卻又想到白樘。
想到其他人,倒也罷了,獨想到白樘的時候,就彷彿頭上吊著一盆冰雪水,或者是許多尖銳冰凌倒懸,搖搖欲墜,令他渾身發涼,先前那些風花雪月柔情蜜意,早就不翼而飛。
趙黼對白樘有一種奇異的敬重之意,似乎與生俱來,揮之不去。
先前是因為太敬重了,只當做是如師長父兄般的長輩人物,故而並沒有把所謂「姦夫」這種污名兒,往白樘身上靠半點兒。
也正是因為這股敬意,所以,縱然知道雲鬟對白樘不同,他也只是醋海翻騰,卻並未就想著要對白樘如何。
但偏是如此,這個人的存在,如此礙眼,叫他想裝作看不見都不成。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