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節
曉晴早就備好了飯菜,雲鬟先去盥漱過,換了一身兒衣裳。
出來的時候,趙黼竟靜靜地坐著,跟平日那種上躥下跳的態度大為不同。
雲鬟看著奇異,便在他對面兒坐了,道:「中午可吃了飯麼?」
趙黼道:「並沒有。」
雲鬟道:「那早上呢?」
趙黼搖頭:「哪裡有心思吃什麼。想必你也知道了,老杜……」說了兩個字,便低頭轉開目光,掩住難過之意。
雲鬟默默看他,道:「我方才去過太子府,聽殿下說起來過。」
趙黼深吸了一口氣:「是麼?」
雲鬟道:「殿下甚是擔心你。」
趙黼抬眼,沉默了會兒後問道:「那你呢?」
桌上一盞捧月龍骨蠶紗燈,暖色的明光脈脈閃爍,兩個人目光對上,雲鬟道:「我也是。」
趙黼眼神微動,道:「你也是什麼?」
雲鬟復垂了眼皮,輕聲回答道:「我也……甚是擔心六爺。」
趙黼從桌子底下將她的手兒握住,怦然心動。
雲鬟略一掙,又低低道:「且安靜吃飯罷,一整天空腹,難道不餓?」
趙黼原本憂心且事多,竟無意飲食,如今面對她,先前那忘懷的身子本能等才似甦醒過來,竟接口說道:「可知,餓得連你也都能一口吞了。」
這一句話,衝口而出,彷彿渾然天成,卻非故意調戲。
他的那些歪話……雲鬟聽過無數,幾乎也「見怪不怪」。
看了看桌上菜色,便夾了兩樣兒給他的碗裡,囑咐道:「好生吃飯,吃過了且快些回府去,要知道事情畢竟多……你早些回去,殿下也早些安心。」
趙黼得了她這般溫聲軟語,雖無十分動情之態,面上也仍淡淡……但骨子裡從來的那種冷,卻已經不復存在。
比之先前,竟是天壤之別。
把她的手用力捏了一把,心底萬千言語,竟似都在這難以捨放的一握之間。
畢竟他一整天水米不進,又得她親自布菜,這一頓飯,竟吃得比先前任何一次都香甜。
飯後,曉晴悄悄地送了茶上來,趙黼吃了兩口。
雲鬟問起今日進宮的事,趙黼道:「是為了杜雲鶴的事,以及……」
刑部尚書都動了,此事自然隱瞞不過,可沈正引倒也是個好樣兒的,他竟不肯息事寧人,一早兒上反上書奏了一本,說是白樘跟皇太孫無故夜闖相府,竟要行搜檢之事,驚嚇到闔府眾人等話。
因此事乃夜間發生,沈正引又是在早朝上本奏的,趙世不明真相,幸而還有個白樘在,便出面兒說了來龍去脈。
趙世聽聞是有人竹簡傳信,才道:「原來如此,朕當是呢……皇太孫雖曾是個頑劣的性子,但白愛卿卻是極有定奪的人,怎會隨著他胡鬧。」
白樘道:「此事原本也是臣考慮欠妥,正如丞相所言,本該進宮請旨後,才去相府問詢的。」
趙世道:「我知道,必然是皇太孫催著你的?」
白樘道:「微臣一來覺著是人命關天,怠慢不得,二來,這傳信人意圖不明,若是不立即行事,不知還有什麼後招,三來,相爺從來心懷天下,毫無狹私,應該也不至於大怪我等。」
沈正引斜睨他一眼。
趙世頷首,又安撫沈正引道:「丞相且不必惱了,方才白愛卿說,那杜雲鶴曾被受了酷刑,幾乎捱不過去……且又是在距離相府不遠之處被找到的,且還混戰了一場。試問,若真的是有心人暗中挑撥,若不是被白愛卿跟皇太孫他們的人打亂,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來?」
又吩咐白樘:「此事便仍由刑部查審,早些找出真兇!還丞相清白,也一雪太子府的恥辱。」
趙世雖然壓下了沈正引,自己卻也有些驚惱,畢竟有人敢對太子府的管事下如此毒手,實在狂妄。誰知下午,杜雲鶴身死的消息傳來,與此同時,王治卻又向他訴苦,說是趙黼把王書悅綁了,竟似要他性命一樣。
趙世正惱間,便命人將趙黼傳了進來,問明究竟。
聽到這裡,雲鬟問道:「是了,你倒是為什麼要把王書悅關押起來?」
趙黼道:「你有所不知,我押審王書悅,卻是因為根據緹騎所說,當時王書悅曾來到廳前窺探,形容鬼祟。我審問他的時候,他又有些躲閃、言語裡有些不實之意。」
雲鬟道:「這是何故?」
趙黼道:「我猜杜雲鶴之死,多半跟他有些牽連,至少,他知道些內情,只是不知怎地竟然不肯說。若不是父王攔著,這會兒我是斷然不肯放人的,哪怕大刑伺候,也必須要從他嘴裡撬出消息。」
雲鬟一邊聽著,一邊瞥他,心中卻竭力回想「王書悅」此人,然而記憶卻是少的可憐。
趙黼說罷,忽地問道:「今日我竟自顧不暇,也不知薛君生的案子,你到底查的怎麼樣了?方纔我從宮內回來的時候,隱約聽人說,你今兒出城了?如何還是跟蕭利天一起回來的?」
鎮撫司的緹騎最為厲害,這些消息自然手到擒來。
雲鬟略一猶豫,就把今日的遭遇同趙黼說了。遇襲的那一節,便一句帶過,只道:「危急時候,睿親王忽然趕來,及時將我們都救了。」
趙黼皺眉看她,早起身走到身邊,握住肩膀,又順著往下一路撫過,道:「果然沒受傷麼?」
他怎會不知道,偏僻野外,遇到這樣伸手出色的殺手,會有何其凶險,又怎能是一句話能帶過的,事實必然比她所說更凶險萬分,興許還有什麼傷也瞞著自己呢。
被他從上到下以手撫探過,雲鬟輕咳:「真的並沒有受傷。」
誰知趙黼見在捏她肩膀的時候,眉峰皺起,似是有些吃痛之色,便道:「我不信。」
雲鬟仰頭,無奈道:「真的,只是從馬背上跌下來,磕碰到了,其實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