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節

趙黼雖聽見雲鬟示意,仍是疑惑難禁:「你既然也知道你表妹情形不對,心裡總該有些想法兒,任憑是誰家的女孩兒被退婚,運氣好些的,還使得,若有那些氣性大、又抵不過流言蜚語的,只怕早就尋了短見。且這阮磬跟柳縱厚關係非凡……你這麼個聰明人,如何不往這上頭查一查?」
清輝怫然道:「殿下莫非是說,我表妹跟此案有關麼?她一個閨閣女子,又有什麼能為犯下如此重案,何況正如殿下所說,她遭柳縱厚的羞辱,如今尚且能心大寬和、好端端地,便已經極難得了,如何竟要把阮磬之死這等不堪的情形往她身上說?難道真要逼人走上絕路不成?」
趙黼見他竟動了怒,越發咋舌,道:「我……也也並沒說顧芍就是兇手,不過提醒你留意這一則罷了。何況你們查案,難道還要先把親戚免除嫌疑的?」
清輝驀地起身,轉身就走。
趙黼呆怔,清輝卻又止步回頭,望著趙黼道:「那麼,殿下如何不先問一問,謝主事為什麼要暗暗苦心,把你從阮磬案中撥除出來?」
趙黼詫異:「你說什麼?」
清輝眉頭一皺,面上透出些後悔之色。
但說出去的話,便如潑出去的水一般,再不可收回。
清輝緊閉雙唇,神色複雜看一眼雲鬟,低頭道:「我先告辭了。」
不等回答,拂袖出門。
季陶然從頭到尾看著,有些呆了,他跟清輝打小兒的交情,卻極少見他當面兒如此動怒。
忙叫道:「清輝!」又且莫名,又且生怕他含怒起了有個什麼閃失,便對雲鬟道:「我去看一看。」
季陶然追著白清輝出門之後,趙黼回過味來,轉頭看雲鬟:「小白方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雲鬟沒想到清輝竟會點破這一節,明明先前她有意攔阻趙黼、將宮內那慘烈舊事不露痕跡地轉開之時,清輝還從旁一唱一和地相幫,顯然是因看出她的用意。
如今,竟為了顧芍這般翻臉。
雲鬟無奈,道:「其實也沒什麼。」
趙黼起了疑心,便傾身細看她:「萬萬別瞞著我,你知道我最恨人哄瞞我的。何況小白既然說了,必然是真。——你務必給我一個理由。」
雲鬟幾乎無法直視他的眼神,苦笑說道:「你急什麼?連我自己幾乎都不知道呢。」
趙黼道:「這可奇了,怎麼不知道?」
雲鬟扶額想了片刻:「我只是本能地不想你插手此事罷了,你身份特殊,雖然做起來事半功倍,但正因身份特殊,才要格外避嫌。」
趙黼細想,覺著有幾分道理。
雲鬟又道:「何況那草種子自是小事,我也怕你的性子急壓不住,沒事也鬧出大事來。所以索性不讓你插手最好,我也放心……」
趙黼將信將疑:「真的?」
雲鬟點點頭:「另外……近來你身上也不輕快,索性別再分神。」
趙黼問道:「你又知道我在做什麼?」
雲鬟道:「杜雲鶴的事兒,跟沈相爺那邊兒尚且沒完,但一動相爺,自也要牽扯靜王殿下。這還不夠你忙的麼?」
趙黼聽她娓娓道來,不由笑道:「你說你不知為何不叫我插手,我卻知道,你不過是『關心情切』罷了。對不對?」
雲鬟聽他笑了,心裡暗鬆了一口氣:「那,你可聽我的?」
趙黼忍笑道:「我早說了,從此後我只聽你的話。難為你又說出這許多解釋來,我豈非更加要聽了?」
趙黼因知道她在自個兒身上用心,不免心花怒放,可想到白清輝方纔之態,又道:「不過,小白怎麼這樣性急?我不過是私下裡提醒他一句罷了。至於就跟我翻臉了麼?」
雲鬟道:「其實你方纔所說的,我曾同清輝略提了一句,他明明是聽見了,卻只當做沒聽見的,我便不提。偏偏你是個攔不住的。」
趙黼道:「為什麼不提?」
雲鬟道:「你難道還沒看出來麼,清輝對顧芍……彷彿青眼有加。」
趙黼驚道:「你總不是要告訴我,他喜歡那個詭異的丫頭了?」
雲鬟道:「情之一字,誰能說得清?我也不知是怎麼樣了。」
趙黼若有所思:「不過,倘若他真的動了情,倒也可以解釋。將心比心,若有人敢說你半句不是,只怕我就不是拂袖而去這麼簡單了。」
雲鬟歎了聲:「罷了。」
卻因此事,趙黼想起上回張振傳話,便同雲鬟說了。
雲鬟心中自忖時候,趙黼卻道:「鬟鬟,你真的答應母妃,要讓崔侯認回你麼?我原本以為是空中樓閣,誰知你竟又辭了官,這是不是說……」
他溫聲說著,起初還使得,漸漸地便有些旖旎纏綿的語調流露出來。
雲鬟便道:「杜雲鶴的事,可問過太子殿下了?」
趙黼正有些神意飄蕩,又被這一句,立刻所有綺念都鎮壓住了。
略一定神,便把當日質問,以及趙莊的答覆等一一都說了。因道:「父王一定還有什麼瞞著我,只是我不好再逼問。」
雲鬟笑了笑,安撫道:「想必太子殿下自有主張。」又道:「先前等你來的時候,我聽表哥跟清輝說,聖上身子有恙,你如何沒進宮去?」
趙黼道:「沒什麼大礙,我先前當值的時候常常見他這樣兒,再說父王已經探望去了。」
雲鬟聽趙莊入宮,又叮囑道:「那些人連杜雲鶴都敢下手,再下一步的話……」
趙黼本要讓她放心,然而看著她憂慮之色,便道:「說來我的確有些怕,如今雙拳難敵四手的,可怎麼是好?」
趙黼從來是個唯恐天下不亂、臨危不懼的人物,如今聽他竟有服軟之意,雲鬟意外。
誰知趙黼握著手道:「倘若你嫁了,跟我一塊兒,便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了,又怕他們什麼?你說這個主意好不好?」
雲鬟一笑,將他推開。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