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節
清輝行禮,口稱「姑姑」,想了想,又問道:「聽說表妹病了?卻不知怎麼樣?」這會兒通常便是顧芍陪著顧夫人過來請安,如今只顧夫人一個,可見的確有礙。
顧夫人道:「是,因今兒出門了一趟,大約是受了風,如今在屋子裡靜養著呢。」
清輝道:「我隱約聽說並未請大夫,這如何使得?縱然是小恙,也要仔細警醒些才好,可知有些症狀最怕拖延?」
顧夫人掛一絲苦笑,道:「不必提請大夫了,這孩子特意叮囑不叫喧嚷出去,不料仍是給府裡的人知道了,還驚動了太太跟老太太這些……她心裡也很過意不去呢。」
清輝道:「都是一家子,何必這般見外?我本想去探望妹妹,又怕天晚了,且她靜養,我去反打擾了。就拖姑姑回去說聲兒,讓她好生調治,切勿多心多想,病才好的快。」
顧夫人笑了笑,眼神卻甚是溫柔,道:「說什麼打擾,你若是去瞧,你妹妹才是高興的呢。就算你如今去不得,回頭我告訴她一聲說你惦記著,她也必然喜歡。」
兩人說了幾句,顧夫人便仍去給老太太跟齊夫人等請安。
清輝欲回書房,才走不一會兒,卻見伺候顧芍的一個叫慧兒的丫頭,匆匆地從廊下走過,且走且抬手,卻是個淌眼抹淚兒的模樣似的。
清輝掃了一眼,心中疑竇叢生,當即撤回來,卻沿路往顧芍所住的院落而去。
白府是大族,房屋田舍自然不在話下,顧夫人雖然出嫁多年,昔日的院落卻仍保持原樣,逢年過節或者老太太跟太太們的壽,她偶爾也會回來住兩日。
這一次回來暫住,卻仍也是在昔日的院落中。
顧芍小時候,隨母親回來,清輝還同她見過幾次,對這妹子略有印象,等她漸漸大了,又常在顧家,且男女有別,少有交際,彼此便生疏了。
清輝進了院子,卻見院中靜悄悄地無人,屋裡才有燈火光。清輝咳嗽了聲,才邁步上台階。
裡頭果然聽見了,忙迎出來,卻正是慧兒,抬頭見是他,便道:「清輝少爺……您、您怎麼來了?」
清輝不語,慧兒忙打起簾子請他入內,一邊兒道:「姑娘方纔還念叨著……」說話間,退到屋裡,藉著淡淡燈光,果然看見她眼中有些淚痕。
清輝道:「你哭什麼?」
慧兒吃了一驚,忙道:「並沒有哭,只是……迷了眼。」
清輝並不多語,往內走了幾步,門口看了眼,見顧芍坐在榻上,握著手帕,正在低低咳嗽,肩頭微微發抖。
清輝這才邁步入內,道:「妹妹怎麼樣?」
顧芍低著頭,聲音輕柔,道:「表哥來了,請恕我不能下地了。」
清輝略留心些打量,卻見顧芍只是微微垂著頭,雖看似規謹如常,可清輝的心思眼力何等厲害,只一眼,便覺似有些「彆扭」,只一時不知到底如何。
清輝道:「你怎麼了?」
顧芍這才抬頭笑了笑:「沒有怎麼,只是心裡有些悶罷了。」
清輝皺眉,又掃了她幾眼,終於看出那異常所在,忽然走到床邊兒,道:「你將臉轉過來。」
顧芍面上的笑陡然收了:「表哥……」
對上清輝冷冽的眼神,顧芍咬了咬唇,終於微微低頭,將臉往右邊兒略轉了轉。
清輝原本發現她雖看似無事般,實則有意無意地別著臉,彷彿藏躲什麼似的。
如今定睛細看,心頭一顫!原來顧芍的左邊臉上,竟有幾道傷痕,從鬢邊兒劃過腮前,看著就彷彿是被人抓了一把似的。
顧芍本細皮嫩肉,如此情形,就如一種茶花的名字——「抓破美人臉」似的,自然觸目驚心。
這傷痕倘若再狠一些兒,便是破相了,想必她一直瞞著,不然的話,府中上下此刻也不至於這般風平浪靜。
清輝雙眸微睜,眼底透出怒色,道:「是誰動的手?」
顧芍道:「表哥別急,是我……一時不留神,從那花枝子底下經過的時候,被樹枝劃傷了。先前母親還罵過我一頓,我已經知錯了。」
清輝如何肯信,何況這傷痕,一看便知道乃是被指甲劃破的。
清輝只當是府內有人欺負了顧芍,便道:「到底是誰?你不肯說,難道我不會去問?」
顧芍伸手握住他的袖口:「表哥!」坐在床上,眼中便有些淚影汪汪地。
清輝心頭一軟,眼底的銳色才退了下去,道:「你就算是顧家的人,也是這府裡的親戚,是誰敢這樣放肆?這並不是你自個兒的事,這是整個白府的顏面。你只管說出來,這件事就算給父親知道了,也絕不會饒過那動手的人。」
顧芍眼睛一眨,淚珠兒滑落下來,顧芍道:「表哥誤會了,我不肯說,其實不是因為忌憚府裡的人……自從跟母親回來住,上下向來是極照料的。又哪裡有半分放肆不好?這個……是外頭受了的傷。」
清輝心中一轉,即刻想起先前聽人說她今日是去了張將軍府。頓時道:「你今日去的是驃騎將軍府內,難道……難道是那張小姐?」
雖然張可繁刁蠻名聲在外,可畢竟是個大家小姐,按理說不至於會做出此事。
清輝正思忖,顧芍道:「並不是張家姐姐。」
清輝道:「還有旁人?」
顧芍道:「的確是有一個趙雲姐姐……」
清輝聽到「趙雲」二字,皺眉道:「名字,就叫做趙雲?」
顧芍點頭,苦笑道:「其實也是怪我自己不好,這位趙姐姐,我先前只見過一面兒,只不過因覺著她甚是特別,便從來心中仰慕,很想跟她結交。這一次恰好她得閒前往,本來還相談甚歡,只不過……因提起表哥……」
清輝問道:「提起我怎麼樣?」
顧芍聲音越發低了,道:「我因說起,我被柳家退婚,然後現在在府內住著,表哥對我甚好……不料她忽然就說……」
清輝怔忪:「她說什麼?」
顧芍道:「她竟說,我被柳家退婚,興許是冥冥之中只有天意,或許會遇上更好的。我聽她說的有些怪異,便不敢接口,誰知她、她……便問我是不是有意中人了。」說到這裡,臉上有些泛紅。
清輝道:「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