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節
雲鬟站穩後,便退開一步,向著白樘拱手一揖:「多謝尚書大人。」
白樘淡淡道:「無事便好,快去面聖罷。」
雲鬟答應了聲,將走之時,微微止步,回頭看向白樘,卻見他果然正也望著自己。
目光相對,白樘道:「怎麼?」
雲鬟道:「四爺可知……聖上傳我何事?」
白樘只是靜默凝視,並未回答。
日影轉西,秋日的陽光,本透著些過分的明烈,映在他的面上,卻竟毫無暖意,眼底隱隱彷彿透著些清冷肅殺。
雲鬟屏息:「請恕造次。」便不再等候,復垂首作揖,退後兩步,轉身進殿。
目送雲鬟去後,浮生問道:「四爺,聖上怎麼在這個時候見謝鳳?說來也怪,為什麼這次行獵,還要叫帶了她來?」
白樘仍是不語,只緩步行至欄杆前。
此處乃是行宮最高的所在,放眼看出去,錦繡河山,秀麗如畫,盡在身前眼底。
秋高天氣,數只燕雀自樹林中飛了出來,於風中空裡嬉戲,甚是自在。
浮生站在他身後,滿心不解,正不知如何,卻聽白樘輕聲念道:「騎牛遠遠過前村,短笛橫吹隔壟聞。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算盡不如君。」
浮生雖聽得明白,卻越發不解,又不敢再問。
正此刻,一聲清厲長鳴,穿空而來。
白樘驀地抬頭,卻見就在頭頂昊天之上,有只蒼鷹,鐵翼扇動,掠過綿綿長空。
剎那,底下群雀惶然亂飛,投林的投林,逃遁的逃遁。
長風浩蕩,白樘負手凝眸,若有所思地相看這幕場景。
蒼鷹的影子倒映在眼底,那眼中也倒映著雲海天光,無法辨明是何許顏色。
先前聽說各位文武大臣都在寢殿伴駕,可此刻雲鬟入內,卻並不見有人在。
內侍領著她一路往前,山風從透開的窗戶外吹進來,銅熏爐裡的煙氣隨風裊娜變化,復又瀰散無蹤。
遠遠地,可見皇帝斜靠在龍榻之上,看不出神色如何。
每次見皇帝,雲鬟心中總會十分不安,事實上她今生幾乎每一次面聖,都不是什麼好記憶,甚至接連兩次、不……應該說是三次,都有性命之憂。
頭一回,是恢復那乾坤地理圖。
第二回,是為了當時的晏王殺人事件。
第三次,卻是隨著白樘入宮,恢復趙世跟睿親王的那一盤棋,若非白樘從旁指點,自也是吉凶難料。
不知這一次,又是如何?
雲鬟收拾思緒,跪地行禮,山呼萬歲。
京內,宮中。
事出突然,趙黼只得止步,只叫幾名親隨前去追蹤。
正戒備中,果然見黑暗中,有一隊人馬飛快地從宮門處衝了進來。
與此同時,在相反的方向,也有一隊禁軍出現,竟是向著此處合圍包抄了過來。
趙黼定睛看時,卻見前方人馬,盡數身著禁軍服色,領頭的竟然是金吾衛的厲統領。
幾個正在逃竄的恆王部屬,均都被禁軍輕易拿下,厲統領卻目不斜視,往前走了過來。
趙黼見是他,略鬆了口氣,道:「原來是厲統領,你原先竟是躲在哪裡,如何不早一步來?」
厲統領還未回答,卻有個人從他身後跳了出來,驚喜交加地叫道:「殿下!」
這人原來竟是蔣勳,身著禁軍服色。
趙黼詫異道:「你是幾時進京的?」
蔣勳行禮道:「今日才進京……原先……」
正說到這裡,忽然聽厲統領咳嗽了聲。蔣勳忙停口,瞥見地上那橫七豎八的死傷者,意識到此地並非說話的地方。
此刻厲統領微微垂頭,看著地上恆王父子的屍首,面上毫無笑意,道:「殿下,恆王跟世子如何竟身死了?」
趙黼道:「先前有人暗中發暗器偷襲……我正要去追,你們便來了。」
才答了這一句,忽地聽見有人叫道:「王爺跟世子明明就是你殺的,趙黼,你好狠心手辣……」
卻是一名被禁軍拿下的恆王府的反叛,正放聲大叫,似痛恨入骨。
趙黼並不理會,只嗤之以鼻。
蔣勳回頭,面上透出疑惑之色。
厲統領道:「殿下,這人說的可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