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節
趙黼張口,趙莊卻暗將他的手一握,語重心長似的叮囑道:「黼兒,你要聽話,不要讓父王失望。」
眉頭皺蹙,眼中透出更重的疑色,趙黼卻只道:「是,黼兒遵命就是了。」
趙莊一笑,撤手道:「好了,出宮去罷。」
自始至終,皇帝高高在上看著這幕,也並未說話。
趙黼後退一步,又向著皇帝行禮,才轉身出了殿門。
靜王看到這裡,才也後退兩步,跟著出殿。
趙莊在後一眼不眨地看著,等見趙黼的身影消失在殿門處時,眼中淚再忍不住,撲簌簌跌落那冰冷的琉璃地面。
只聽龍椅上,趙世長歎了聲,淡淡道:「怪不得……前些日子欽天監來報,說是客星犯紫薇,帝星晦暗不明……朕還只當時無稽之談。」一聲冷笑。
趙莊聞言,急咬牙自忍,只做無事狀。
又勉強定神,趙莊回身行禮道:「父皇,如今已經回京,兒臣又憂慮太子妃,不知可否回府探望?」
皇帝道:「不必急於一時,如今京內安穩,她也不至於有事,當初你們在雲州的時候也曾夫妻相隔萬里,哪裡幾日不見就耐不得了。」
趙莊見如此說,只得緘默。
皇帝瞥著他,忽然慢慢地說道:「你的性子本就有些太過仁柔,故而當初你自請去雲州,鎮守邊境,倒也不失為一種歷練,殊不知,你竟這般讓朕失望。」
趙莊道:「一切罪責都在兒臣身上,若父皇要懲戒,兒臣甘願領受所有,只請父皇,萬勿遷怒黼兒跟太子妃等家人。」
皇帝冷笑道:「你果然還以為,如今這般,只是你一個人的事麼?混賬!你難道忘了廢太子府的李氏麼!」
且說白樘、靜王跟趙黼一同出宮。趙穆便對白樘道:「雖然在殿上那樣說,未嘗不可以通融些。如今太子在宮中伴駕不得閒暇,太子妃一個人在府裡,自然淒惶,何況恆王的死,還待商榷,不如且叫黼兒自回府裡去,若要問訊,再傳他不遲?」
白樘道:「殿下說的很是。只怕聖上不樂。」
趙穆道:「你是刑部尚書,要如何判處,你也是依律行事,只要有理,就算聖上也奈何不得。」
兩人說話之時,趙黼翻身上馬,握住韁繩。
他人在馬上,眼神微冷,對白樘跟靜王道:「不必為難,我如今去見一個人,見過了後,便自去刑部報到。」說罷一抖韁繩,飛馬去了。
靜王欲叫住他,哪裡來得及,只道:「莫非是要回府去見太子妃麼?」
白樘卻早明白,便對靜王道:「王爺不如且先回府罷了。是了,相爺那邊兒,只怕也不會善罷甘休,王爺忖度行事。」
靜王回神:「我知道了。」兩人便在宮門口上,就此作別。
且說趙黼一路飛馬,並不是去別處,卻自然是往謝府而來。
只是來至謝府門口,卻見門首竟有數名看著眼生的侍衛,見他來到,卻不敢怠慢,均都躬身見禮。
趙黼翻身下馬,道:「你們是誰的人?在此做什麼?」
那左手一人道:「回殿下,我們是奉皇上之命在此看守。」
趙黼並未再問,只漠然往內而去。
那老門公在裡頭,因聽見動靜,正探頭出來,見是趙黼來了,才面露喜色道:「殿下,您回來了?」
趙黼來不及跟他寒暄,只顧往內,正廊下遇見一名小丫頭,便攔住問道:「你們主子呢?」
那丫頭道:「先前看著是在書房裡。」
趙黼如疾風一般,頃刻間便來至書房之外,正從窗下經過,便聽得裡頭道:「主子你又擔心什麼?誰不知道皇上是最偏疼殿下的,就算真的是他殺了恆王跟世子又怎麼樣?他們可是反叛呢……不至於就真的追究殿下的罪責的,何況照我看,非但是不能追責,反而要獎賞,若不是殿下跟靜王爺,若真給恆王爺得逞了,那可怎麼說?整個京內、天底下,都要變天了。」
這正是曉晴的聲音。
趙黼腳步緩緩停了下來,聽雲鬟答道:「行了,不用說了。」
曉晴道:「若不讓我說,主子就別總是愁眉不展的了,從今兒回來後,就沒見您露過笑模樣,是了,倘若真的不放心,不如就去東宮親自探望探望?」
雲鬟不答。
曉晴又道:「只不過門口上的那些人又是怎麼樣?真的是聖上為了咱們的安危,特意叫人來護衛的麼?如今主子可不在刑部做官兒了呢,可見聖上也偏愛主子多些。」
雲鬟正默然,卻見門口上人影一晃,她定睛一看,立即站起身來。
曉晴因背對著門邊兒,還未發現,見雲鬟如此,才忙回頭。
眼見趙黼來了,先是一驚,復又一喜,曉晴道:「我們主子……」本要說雲鬟正擔憂著,卻又知道自己不好在他面前多嘴多舌,便忙低下頭,悄悄地貼著門邊兒退了出去。
曉晴去後,雲鬟轉出桌子,迎著趙黼一把握住手臂,上下看了眼:「一切可好?」
趙黼道:「好,也不好。」
雲鬟緊盯著他的雙眼,生怕從這雙眼睛裡看見她所不願見的。
幸而,雖然此刻趙黼的眼神凝重、憂慮、憤懣……卻並沒有那種她最擔心的。
雲鬟按捺心跳,道:「昨兒是怎麼回事?如何我聽著風聲不對?」
趙黼握著她的手,拉著她來到桌子邊兒上,才攤開手掌,卻見掌心裡竟是一團很小的布帛,看著像是絲緞,邊角不齊,像是從哪裡倉促中撕扯下來的。
雲鬟還未問是什麼,趙黼已經將這布帛打開,待看清寫得什麼之時,屏息心悸,無法言語。
雲鬟見他臉色有異,忙也低頭看去,卻見那布帛上寫著一個小小地字,字跡鮮紅淋漓,竟像是用血寫成的,叫人毛骨悚然。
乃是一個極為簡單的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