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節
轉入裡間兒,才掀開簾幕,趙黼驀地止步。
在他眼前,背對而坐的,卻是個身著女裝之人。——這輩子,向來看慣了雲鬟男裝的模樣,乍然見如此,竟給他一種如夢似幻的錯覺。
趙黼頓在門口,半晌才回過神來,因輕聲喚道:「阿鬟?」
那麗人聞聽,不疾不徐地站起身來,她半垂螓首,轉身屈膝行禮:「參見殿下。」
趙黼本要奔到跟前,聽了這句,猛然剎住。
眼前之人,不似平日男子打扮般清雅秀姿,此即薄施脂粉,淡掃蛾眉,朱唇輕點,便透出幾分艷光四射,絕色傾倒。
但神情氣質畢竟仍是往日般,玉骨冰肌,風流天然,不見孌媚,也無刻意逢迎,依舊清清冷冷,淡淡漠漠。
趙黼只一眼,便覺心頭壓不住的火兒,似曾相識地簇簇地燒了起來,他想即刻上前不由分說擁住,但與此同時,不知是何緣故,心中竟像是有個聲音在牴觸勸止。
刑部。
白樘坐在桌後,恍若出神,肅然無聲。
前方,周天水跟巽風兩人立在地上,天水瞥一眼巽風,低頭耷腦,小聲說道:「四爺,此事是我娘做的不對,可她並不是有意要害四爺,只是陰差陽錯……求四爺,念在舊日情分上……」
白樘依舊不言語。巽風暗中掃了掃天水,見她急得雙眸泛紅,才也說道:「既然這件事是坤前輩一時弄錯,且先前乾天坤地兩位前輩也未四爺效過犬馬之勞,偶然無心之失,自不該見責。」
白樘抬眸,淡然看向兩人。
先前因他身中饕餮之毒的緣故,天水去滇南相求的高人,便是八衛之一的坤地。
世人所不知的是,八衛退隱的乾天坤地兩位,坤地乃是一名女子,且兩人早在退隱之前便結為夫婦,天水正是兩人的女兒。
這兩人退隱後不問世事,只是因為饕餮毒甚是難辦,天水才不得已前去求救。
只是因白樘將藥送給了柯憲,坤地本是性烈如火的女子,雖年紀漸大,脾氣卻未曾收斂,聽聞後大怒一場,天水好言勸說,才又調了幾顆藥給白樘防身。
後,坤地隱秘回到京中,只為親探白樘的脈,也好對症下藥。
先前曾提過,只因坤地乾天兩人先前為八衛的時候,為刑部效勞,自得罪不少人,也有許多江湖上的仇家虎視眈眈,故而行蹤成迷,外人難察。
白樘先前送給雲鬟的那一顆藥,正也是向坤地所要,只不過乃是天水轉手。
因趙黼認出這是何物,白樘叫天水去質問,據天水所說,竟不是坤地故意將這無憂給白樘的,何況這無憂要調製也很需要些時候,不是倉促裡能制備的……
究其原因,卻是坤地知道天水心悅巽風的緣故。
天水在外雖精明強幹,但在坤地乾天跟前兒,畢竟是個女孩兒心性,先前她一心記掛巽風,但巽風的心意畢竟不在她的身上,乾坤兩人身為父母,自然知曉女兒的心意。
乾天倒也罷了,坤地乃是滇南女子,竟無法容忍這個,便調了這藥。
天水紅著臉:「我娘以為我是給巽風哥哥求的,所以才給了這個,沒想到是四爺要的,求四爺見諒,若實在要責罰,我願意代母親的罪責。」說著,便跪了下去。
巽風無奈,心中雖窘然,面上只微微蹙眉,也隨著跪地道:「求四爺網開一面。」
坤地的居處在欽天監,只因那處的珍奇古怪藥物極多,可供她使喚,欽天司又是知根知底的人,是以無礙。
那日白樘親臨相見,坤地並不為自己的言行做解釋。多虧天水說明。
白樘也知道她的性子高傲激烈,又念他們夫妻昔日的護佑之功,聽天水說的明白,本欲放過,誰知又生了意外。
原來那日趙黼去刑部找過白樘後,因白樘不說,趙黼雖離去,暗中命心腹在刑部外靠守,在天水跟巽風出門之時已有人躡上了。
當時白樘正專注於沈正引的事,心緒頗為不寧,竟忘了這點。那跟蹤之人發現天水巽風進了欽天司,即刻回報趙黼。
這欽天司本就是趙黼的心病,聽了這個,立即叫人前往,正白樘也趕到,竟是三方相見。
坤地先前服於白樘,倒也罷了,她隱逸多年,自高自大,哪裡容得了人在自己跟前放肆,竟動起手來,傷了兩名鎮撫司的侍衛,其他眾衛嘩然。
眼見情勢不可開交,天水怕母親有礙,便不顧白樘之命,出手相助坤地,竟逃出了欽天司,巽風卻也略幫了一二。
天水也知道這般不是長法兒,悄然安置了坤地之後,便回來請罪。
白樘看著兩人,還未言語,外間便有人急急而來,道:「尚書,東宮來人,不知怎地,急請季行驗過府。」
季陶然跟雲鬟的關係眾人皆知,同趙黼也向來不錯,彼此互相往來,自是常事。
白樘只當是尋常相見,不以為意,不料頃刻,阿澤從外跑來:「四爺,出事了。」
季陶然趕到東宮的時候,發現氣氛有些詭異。
侍女引著往內而行,遠遠地就見趙黼立在門口。
季陶然才要拱手,趙黼攥住他的手腕,道:「你隨我來。」
並不進屋,只拉著季陶然來到偏廳,才進門,便發現桌上放著一個匣子。趙黼道:「這是你送給阿鬟的?」
季陶然打量了會兒,道:「這是什麼?我從未見過此物。」
趙黼擰眉盯著他看了半晌:「你果然沒見過?」
季陶然搖了搖頭:「是什麼?巴巴地叫我來看匣子?」
趙黼道:「謝府的人說是你叫人送去的。」
因打量季陶然竟是滿面不知情,趙黼索性將那匣子打開,卻見裡頭放著的,竟是一把甚是精緻光潤的玉壺。
季陶然拿起來看了兩眼,讚歎道:「好精緻的東西,又怎麼了?」
趙黼無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