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3節
早在他回來前,旁邊眾嬤嬤便說知了,又聽他打發了眾人,雲鬟心裡也暗暗鬆了口氣。
誰知他竟再無動作。
室內一團靜默,只是紅燭燃了許久,忽然「啪」地一聲,原來是爆了個極大的燈花。
雲鬟悄悄地垂眸看去,從喜帕底下,能瞧見玄色的宮靴上繡著杏色的五爪金龍。
喜袍的角擺搖曳,腰間垂著金絲玉帶,如意結錦繡香包,和田玉的龍鳳玉珮,在那大紅的綢衣上頭微微懸動。
雲鬟定睛看著,心頭無端跳了跳,竟禁不住伸手,便攥住了那枚如意香包。
趙黼正在喜滋滋地打量,冷不防見雲鬟抬手,他心裡一動,當下不再遲疑,忙將她蓋頭揭開。
紅燭搖曳,暖光融融,雲鬟定睛抬頭看時,卻見趙黼髮束金冠,身著喜服,鮮明的眉眼並無素日的鋒利肅然,反透著些許溫潤,目光柔和地對上她的雙眼。
心裡一塊兒石頭落地,身子卻微微一晃。
趙黼早攏著她的肩頭,順勢在她身邊兒挨著坐了:「是不是等的不耐煩了?還是肚餓了?」
雲鬟歪頭看了他半晌,才靠在他的肩上,吁了口氣:「我不餓,也沒有不耐煩……」
趙黼笑道:「那就是想我了?」
雲鬟面上微紅,嗅到他身上酒氣,隱約又覺驚心,便問:「喝了多少?也不知節制些?」
趙黼道:「我本來不想陪他們人鬧,只是盛情難卻,就去瞧了一眼……偏偏張振跟季呆子在那裡叫——我可是太縱他們了,也或許是喜歡,連小白都破例喝醉了呢。」
想到季陶然那不能喝的,也竟喝的醉意熏熏,向來清冷自持的清輝也來助興,趙黼又笑又喜:「可是你放心,今夜是我們的好日子,我是斷不會吃醉的。」
雲鬟詫異道:「清輝醉了?表哥可還好?」
趙黼道:「他們自有人跟著,不礙事。只是張振可惡,我幫了他那樣大忙,居然還敢鬧……等他娶親,看怎麼治他。」
張振原本定了沈正引家的妙英,只是沈正引倒了,妙英也被囚禁,將要貶為奴婢,官賣發付,張瑞寧早就提防此事,便欲取消親事。
只是張振心繫妙英,竟不肯捨。然而權臣罪女,誰人敢要,張瑞寧又是驃騎將軍這樣緊要,生恐人說些流言蜚語,惹出嫌疑來,見張振不肯回頭,竟狠打了一場。
張振被打的一瘸一拐,兀自惦記妙英,卻又無計可施,山窮水盡之時,便想到趙黼,因此汗顏來求。
這卻是求對了人了。趙黼因也知道妙英不同於沈舒窈,卻是個心地直爽的,難得張振又如此多情。
張瑞寧雖然吃驚,但既然是太子插手,他身上的嫌疑自是沒有了,且張振又執意要娶妙英,加上王夫人也覺著妙英甚好,便才默默地應許了此事。
趙黼因見雲鬟面上有些許惶然之色,便道:「你是累了?」
雲鬟搖頭,趙黼抬頭看見桌上的果品跟合巹酒盞等,自言自語道:「這樣若是喝酒,必然會醉。我叫他們送點吃的進來……」
雲鬟忙拉住:「別去,我們……喝酒吧。」
雲鬟酒量向淺,從不肯貪杯,如今竟主動要喝這合巹酒。
趙黼聽了,大為欣喜,忙應承道:「好好。」當即起身,取了那交杯盞兒來,遞了一杯給雲鬟。
雲鬟捏了過來,垂眸看著金盃中的美酒,心中卻有些感慨,前世她以側妃身份進府,品制上輪不到她跟江夏王喝合巹酒,更何況那時的江夏王,對她而言不過是個冷酷殘忍的暴戾王爺,後來他的所行,更是將人推入深淵似的。
雖然那些記憶無法抹去,然而……或許……畢竟可以創造更好的記憶。
就如同她重生以來所選擇而行的路,——小城為典史,京內為推官,直至為刑部主事,若非因為當時的晏王之事,或許……她的為官之路……眼底一陣恍惚,是趙黼捏著下頜:「又想什麼?」
但不管如何,一切已經跟昔日不同了,她的心意性情,為人行事,就如同經過淬煉的金石一般,雲鬟笑著舉手:「請……」
趙黼滿眼悅色,兩人手臂勾纏,目光亦相交纏一處,各自飲盡,只覺酒水甘甜微辣,孜孜入喉,說不出的痛快甘美。
趙黼將那杯放在桌上,順勢在雲鬟腰間勾住,俯首便吻落在櫻唇之上。
雲鬟一來因心神放鬆,二來空腹飲酒,不覺昏昏沉沉,只任由趙黼肆意擁吻。
兩人的影子被燭光所映,搖搖晃晃地出現在琉璃屏風上,耳畔似聽見些竊笑之聲。
雲鬟依稀所聞,生恐有人偷看,不由掙動,趙黼卻明白她的意思,早將人抱起來,竟走至床前,將人放低。
雲鬟低吟了聲,原來她今日或站或跪,或端直而坐,竟沒個休歇之時。方才垂首呆候半天,天兒又濕冷,雙腿早有些麻了,——她的腿上曾在監察院內受刑落下過傷,這會兒便有些疼癢起來。
趙黼起初還以為她是情動,正要迫不及待地行事,因見她臉色不對,便問道:「鬟鬟怎麼了?」
雲鬟不欲他擔心,何況這傷的來歷涉及趙莊,很不可在此刻提起,便勉強睜開雙眸,望著他微笑道:「沒什麼。」
趙黼卻早留意到她先前垂手,似要去揉腿的模樣,他對雲鬟著意非常,她通身上下,無一處是他不知的,一見手指微動,便解會其意。
當即便將她的喜服撩開,手按在膝頭道:「是這裡的舊傷犯了?」
雲鬟見他竟這樣明白,可見的確對她極上心,才能有如此靈犀。
心中百感交集,又覺他炙熱的掌心貼著膝蓋,暖意融融甚是好受,此刻……先前因想到前世那點兒陰冷才消失無存了。
趙黼見她靜靜地躺著,眸光閃爍地看著自己,便問道:「可好了些?」
雲鬟道:「好多了。」
趙黼道:「我知道這傷是難熬的,索性給你做個全套。」
雲鬟正詫異這話,見趙黼又搓了搓雙手,把絹褲捲起來,便將掌心按在她的膝上,然後順著膝蓋往下,直按摩到腳踝,如此反覆。
一股熱力從他掌底透出,雙腿彷彿被暖煦的爐火炙烤,把原本那濕冷陰疼之感極快驅散了。
雲鬟只覺前所未有的受用,幾乎將呻吟出聲,卻又覺著如此不妙,便只咬牙蹙眉忍著,待要叫他停下,可這滋味委實極好,竟不捨得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