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兩行清淚從若寧臉上滾落,她低頭哽咽道:「夫君為何不早些對我說?阿寧還以為,還以為……」
「娘子答應我,以後不許再哭了。」林昱抬袖擦著她的眼淚,將她擁進懷中。紛雜的喧囂聲還在耳畔,天地間彷彿靜謐地只剩下這方寸之地,和懷中的溫暖。
若蘭搖著胸前的一縷秀髮,走出人群。阿姐和姐夫終於和好如初,她也算是功成身退了。思及此處,她臉上便全是得意的笑。
「這位姑娘要買花燈嗎,上元節買花燈許願,最是靈驗。」突然旁邊一聲吆喝,若蘭扭頭,見一個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袖著手立在一個冷清的小攤前。
她走過去挑了兩隻荷花燈,取出荷包就要付錢。
那攤主指著桌上的筆墨,「姑娘請在這邊寫上願望。」
若蘭抿了抿唇,小聲道:「我的字不好,就不寫了。」
攤主笑道:「姑娘,鄙人也可代寫,只不過每隻花燈要貴上兩文錢。」
「沒問題。」若蘭一口應下,取下幾隻花燈,挨個遞給小販,「我來說,先生來寫。」
「好勒。」攤主坐下,在桌上鋪好紙張,提筆蘸了蘸墨,向她攤手道:「姑娘請說。」
若蘭多挑了幾隻花燈,挨個道:「這個幫我寫上,祝阿爹平平安安,早日歸來。」
「這個寫上,祝阿姐姐夫恩恩愛愛,早生貴子。」
「這個寫上,祝林伯伯林伯母身體康健笑口常開」
「還有,這個寫上,祝智允讀書上進前程似錦。」
「好勒。」攤主寫完,把紙張放在一旁晾著,撚鬚問道:「姑娘為何不為自己許願,譬如願得有情郎,白首不相離。有緣遇佳人,公子世無雙之類。」
若蘭害羞道:「我嘛,沒有什麼願望,先生,幫我把這些寫好就好了。」
身後不遠的巷弄中,慕容澤沉著臉立在暗處。他五識高於常人,耳力更是異常的好,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悉數傳至他的耳中。
雖然感情之事未定,但好歹也相處了一些時日,她把那些人都挨個祝福了個遍,就想不起我的一分一毫嗎?
攤主剛要收起筆墨,若蘭連忙道:「等等,還有一個極重要的人。」
她挑了一個大的花燈遞給攤販,「這個寫上,祝阿澤哥哥……」
若蘭摸著下巴,歪著腦袋,思索著合適的話。
攤主呵呵笑道:「想必這個阿澤小兄弟便是姑娘的情郎了。」
「不,他是我師父,不過他不讓我叫他師父。」
說完她掰著手指頭數著,師父他相貌堂堂英俊瀟灑,武功高強,家世又好,有什麼可以許願的呢?
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浮現慕容澤那張沒睡醒腫著一雙眼泡子的面容來。
「那就祝阿澤哥哥早睡早起永遠精神!」
攤主眉頭一皺,「鄙人替人寫了這麼多心願,還是頭一遭聽說祝人早睡早起的。」
若蘭惱道:「先生就依我說的寫便是,本姑娘又不會少了你銀錢。」說罷,她就從荷包中掏出幾塊散碎銀子拍在了桌子上。
攤主微微歎口氣,提起案上的筆,照她說的寫了上去。
寫完之後,交於她道:「鄙人在這裡呆了許久,有叫我賣花燈的,有叫我寫字的,姑娘還是第一個叫我先生的。」
若蘭接過字條塞進花燈裡,「先生的字寫的如此好,人又實誠,當得起先生二字。」
這話聽來很是受用,攤主樂得合不攏嘴,「謝姑娘美言了,這個火折子贈與你,到河邊的時候方便點燈。」
「謝謝先生。」若蘭拎起花燈,哼著歌走了。
廷澤聽了她的話,唇邊笑意層層泛開,正想上前叫住她,身邊的暗衛蕭然出現,向他抱拳道:「王爺,雲貴妃娘娘口諭,讓王爺火速回宮。」
「我有要事,稍後再回去。」廷澤往前剛邁一步,蕭然立刻閃身在他前頭,嚴肅道:「王爺,我們前腳剛離開京城,娘娘派來的人就跟了過來,來人說娘娘所交託之事十萬火急,請王爺以大事為重,切勿被兒女私情牽絆。」
廷澤抬起一隻手,撫摸著前面漸漸模糊遠去的身影,有那麼一瞬間,他很羨慕林昱,如此良宵佳節,有佳人入懷,朝夕相伴。
這樣的幸福,他何時也能有?
廷澤收回目光,沉聲道:「走吧。」
第74章 花神大典(上)
正月就這樣熱熱鬧鬧地過去, 轉眼到了二月二的青龍節, 眾人還未從踏青遊玩的歡樂中回過味來,一道聖旨從皇宮火速傳至揚州。
林正清率家眷在前院恭敬跪拜,宣讀聖旨的公公捏著尖細的腔調念道:「奉天承運, 皇帝詔曰,揚州知府林正清績效卓著,疏浚運河有功,特召其次子林煥進宮,為十二皇子伴讀, 以示嘉獎, 欽此。」
「臣林正清接旨, 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林正清雙手接過聖旨, 還未起身,就聽到後面傳來一聲跌倒聲,隨後就有人大聲喊道:「不好了, 二夫人昏過去了。」
王氏得知智允要奉昭進宮,去當什麼勞什子的皇子伴讀, 且歸期未定, 心頭一口悶氣難紓, 鬱結於胸, 當即就病倒了。大夫人方氏請了大夫為她診治,湯藥灌下數十副,才見好轉。
智允隨皇宮派來的車駕離開的那一日, 眾人在揚州城郊為他送行,林正清怕王氏又要哭鬧不停,就讓人瞞了她消息,未讓她前來。
林正清與林昱對他叮囑一番,智允躬身向他們行了個大禮,懂事地道:「那個宣旨的公公說,皇子伴讀在每年的八月節和年節均可回家探親,智允在宮中會謹言慎行,會好好照顧自己,父親與兄長不必掛心。」
林正清頷首,摸摸他梳著總角的頭,又囑附了一些話。
方氏與若寧將智允的行禮塞進馬車,林昱取了銀錢打點車伕和侍衛,讓他們路上好生照顧智允。
若蘭上前,將一大盒糕點塞給他,掂著帕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哭著道:「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棗泥糕,姐姐特意跑到西街的玲瓏齋為你買的,揚州到京城路途遙遠,免不得勞累挨餓,你帶著這糕點,路上留著墊肚。」
棗泥糕的外皮還有餘溫,香氣透過油紙傳入鼻中,先前還裝作少年老成的智允,這一刻便再也支撐不下去,眼淚也不爭氣地湧上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