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
那聲「姐」彷彿是把銳利的刀子,劃得莫希心裡流血不止,她想哭,但寒風吹得眼睛乾澀,她想大叫,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生命中的唯一溫暖沒有了,為什麼怪物沒有拖走她,她應該一起死的。
莫希沒有想到,前面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等著他。
因為小少年的慘死,悲痛的家人無處發洩,只好把仇恨轉嫁到她這個可有可無的人身上,大個子把她扭送到了黑巫大人面前,說願意讓她成為獻祭的少女。
「大人,這是我妹妹,丑是醜了點,但還沒許給人家,年齡也符合,您看可以嗎?」
「樣貌只是皮囊,沒關係,吾會進行淨化的,留下吧。」
「多謝大人,這是我們家的榮幸。」
「好,很好,下去領賞吧。」
三言兩語,她就被迫成了祭品,大個子那聲「妹妹」真是諷刺,像是另外一把刀,把她全身骨肉都刮得淋漓盡致,無血、無肉、無骨、無情……只剩下徹骨的絕望。
禁食、沐浴、焚香,一系列繁瑣的步驟結束後,她被絲綢包裹著送上祭台。
黑巫大人伯其了身穿華麗的銀袍,頭戴鹿角和寶石製作的華麗髮冠,站在一個刻著古怪紋路的咒符上,喃喃念道:「不潔的血液讓它流盡吧,醜陋的皮囊也請捨棄……」
她身上的綢布被拿走,手腳分別捆上繩索,四仰八叉地掉在半空,四個人用冰冷的銳器同時劃破她的手腕腳腕,鮮血頓時湧出,稀里嘩啦地往下流,落在下方咒紋的凹糟裡。
天空還飄著雪,寒風如刀,卻沒讓她感覺到冷。
哀莫大於心死,比恐懼更可怕的是絕望,無比的絕望。
這裡是她生活的地方,下面有和她血脈相連的人,但她只能被綁在這裡,像待在的羔羊,不,宰羊也不過是一刀,她連死都不能痛快死,疼了甚至都叫不出來。
大量血液的流失讓她頭暈目眩,意識渙散,但還沒有結束,在祭台的右側,有個燃著熊熊大火的灶台,上面架著一個巨大的蒸鍋,正不斷往上冒著蒸汽。
天空的雪花簌簌而下,不等接近就被水汽蒸化,彷彿單單那一小塊地兒下起了雨。
蒸籠的蓋被打開,灼燙的水汽如煙如霧,似夢似幻,綻開無數蒼白的花,層層落落、盡數凋零。
唉--
莫希輕輕歎息一聲,睜開了眼睛。
她是被送上祭台前找到自我意識的,因為大個子那聲「妹妹」,觸動了內心深處的一根弦。
哥哥!
她依稀記得哥哥很溫柔、很體貼,捨不得她受一丁點傷害,怎麼會把她「賣」了呢?不對!太不對勁了!
還有,哪怕生長在一個冷血無情的家庭裡,也不應該自暴自棄任人擺佈,反抗啊!別人可以放棄你,但自己不能放棄,去爭取!去努力!只有盡力了才能無憾,怎麼能試都沒試就絕望了。
莫希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一般小事還能將就,但涉及原則特別是生死大事,性格上的堅韌就充分凸顯出來,不怨天尤人,不心存僥倖,必須拼盡全力抗爭到最後一秒。
這種韌性顯然和「我」的絕望背道而馳,因此產生了意識反彈,再加上「哥哥」這個突破口,讓她終於找到了「真我」。
一旦有了「真我」認知,就可以隨時從幻憶中抽身離開,但她還是旁觀了之後的過程,直到那個「我」消失。
如果沒能及時找到「真我」,就會帶入角色體驗活活被蒸死的酷刑。雖然並非是她莫希的身體被蒸,但因為意識被支配,痛苦感知是一致的,如果意識最終認為自己死了,可能真的就醒不過來了。
想想還是挺恐怖的,不管是被活蒸的體驗,還是可能引發的假死,都讓莫希十分後怕,手心裡全是冷汗……手,等等,手腳怎麼都動禪不了。
莫希猛然瞪大眼,適應了一下黑暗,才發現自己被繩子捆著,背後是牆,腳下凌空,應該是懸空吊著。
應該是剛才陷入幻覺時,「畢艾雪」和茹仙古麗做的,只是為什麼沒有要他們的命,而是捆起來呢?
對了!唐瑾和陳夜御,不知道兩人怎麼樣了?
如果他們也和自己一樣陷入了幻憶,估計也成了當年被選中做獻祭的女孩,要是沒有醒過來就糟了!
莫希急出一聲冷汗,忍不住叫道:「唐瑾!小陳哥,你們在嗎?」
「小希!小希!你沒事吧!」唐瑾的聲音從下方響起,聽上去有些著急,但中氣還足,應該沒受什麼傷。
莫希推測兩人距離至少有十多米,那也就是說,她是被掛在離洞穴地面十多米的高度。
「我沒事,你呢,還好嗎。」
「我啊,不太好。」唐瑾語氣很是消沉,「受到了驚嚇。」
莫希頓時緊張,「怎麼了?」
「剛才我以為自己變成女人了,哎,你不知道,睜眼就看見個光溜溜的身子泡在水裡,一摸居然還是我自己,太可怕了!」
莫希:「……」
然後怒了,「唐瑾,你不要臉!你居然摸別的女人!你對得起我嗎!」
唐瑾:「……」他都不知道該為自己的清白伸冤,還是為莫希的吃醋竊喜,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啞巴了!」莫希話一出口,想起「她」才是那個啞巴,稍有不慎就被拳打腳踢,還得餓肚子。他倒好,居然又看又摸,簡直豈有此理!
「說話啊,你摸人家哪兒了!」
「我……就摸了臉。」
「真的?」
「真的,我騙你幹嘛,我唐瑾此生就摸你一個,要是你不信,我還可以發毒誓……」
「呸呸呸!你要不要臉,摸你自己去吧!」莫希沒好氣的罵道,隨即又有些好笑,即便唐瑾真摸了其他地方,那也不是他的手,但畢竟意識是他的,心裡還是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