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羅伯特的目光從貝基身上挪到湯姆身上,然後又回到貝基身上。
「她什麼都沒有說過,但可能有事瞞著我,因為她不想讓我擔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先生?」貝基說。
「沒有什麼具體的事情,但她這幾天似乎不太對勁。她有點兒戰戰兢兢,緊張兮兮的。我聽到她對賈絲明小聲說了好幾次話。我在家裡是不允許小聲說話的,我覺得那會造成分歧,之前我不得不就這件事和她談了談。」
真不是個東西,貝基想。聽上去像是在訓斥自己的妻子。他怎麼能那麼做?他是不是懲罰她了?他呵斥她了嗎?
「所以你認為她有秘密?」
「不,那當然不是什麼秘密,不要扭曲事實。我想她也許在擔心什麼事情,也許賈絲明也是。在我要出差的情況下,她是不會想讓我知道的,因為她知道這次會議有多重要,她知道如果我放心不下她我是不會去的。但我知道你接下來會問什麼,我不如一次性告訴你得了,我也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令貝基惱火的是,她的手機不早不遲就在這個時候震動了,她站起身,說了聲抱歉。
10
湯姆還無法決定要怎麼看待這次的情況。奧莉維亞以為丈夫明天才會回來,考慮到他們之前的情況,似乎她只是帶孩子去了哪裡而沒有告訴羅伯特的可能性更大。也許某個朋友把她們接走了,儘管她什麼都沒帶,但湯姆不相信找不到合理的解釋。這對夫妻似乎麻煩不斷,以他的經驗看,這絕非巧合。
如果奧莉維亞被人劫持了,依照米歇爾警員最初的反饋,她肯定是主動讓劫持者進家的,因為沒有人闖入的痕跡,也沒有打鬥的跡象。
「好吧,布魯克斯先生,如果你不知道困擾你妻子的是什麼人或什麼事,那讓我們再往前回憶一點兒。請回憶一下你最近一次和她對話後都發生了什麼。跟我談就行,米歇爾警員會做記錄的。」
羅伯特·布魯克斯向後靠在沙發靠墊上,盯著對面牆壁上那些毫無生氣的畫作中的一幅,好像在尋找靈感。湯姆看到他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坐直,身子略探向前,好把前臂支在大腿上。「今早,我像過去幾天一樣和我妻子通過話,沒有給她絲毫暗示我會提前回家給她驚喜。我大約是在一點鐘離開紐卡斯爾的,筆直開車回的家。如果你真的事無鉅細都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我停下來加了次油,然後在大街上給花店打了個電話,還給其他幾家商店打電話買了一些小禮品——一瓶紅酒,送給孩子們的幾本連環畫。」
羅伯特用右手的手指梳理了一遍頭髮,梳過的頭髮狀如挺立的山峰。「四點剛過我就回到了這裡——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問問馬路對面那個好管閒事的老女人,因為她是看著我到家的。她像往常一樣站在窗戶那裡往外瞧,她叫普雷斯頓太太,從不會錯過任何好戲。」羅伯特提起鄰居時,湯姆注意到他噘起了嘴唇。她無疑是他們需要約談的對象。
「接著講。你走進家門時發現了什麼?」
羅伯特一臉不解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好吧,我想當時你妻子不在家。你是怎麼做的?你給什麼人打電話了嗎?檢查過什麼東西了嗎?請跟我梳理一遍。」
羅伯特臉有些發紅,臉上的斑點在紅色中隱現。「看在上帝的分上——這一切我都已經告訴你們的同事了。」他輕蔑地用大拇指朝肩後指了指,「我為什麼還要重複?你們為什麼還不出去找她?」
「我們會出去找的,先生,只要我們稍知從何處下手就會去。這正是我需要你再為我梳理一遍情況的原因,希望你不會介意。」
羅伯特閉上眼睛,把嘴唇緊抿了幾秒鐘才接著開口。「我走進來,大聲呼喊但顯然無人應答。」他說,語氣稍稍比需要的重了些。他頓了頓,但見湯姆沒有對他的惱怒做出反應,只好繼續說道,「奧莉維亞的手提包在餐桌上。我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出來,一切都在。她的錢包、信用卡、手機——甚至是她那串該死的房子鑰匙都在。我查看了車庫,她的車也在。她非常喜歡那輛車,我不能想像她去任何地方會不開它。然後,在我終於想到把我的手提箱從車裡拿出來提到樓上時,我發現了她的手提電腦。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她今天早上還在,現在卻不見了。」
你一次都沒有提到過孩子們。湯姆心想。
「她週五下午通常會做什麼?有沒有什麼固定模式?她會步行去商店或邀請朋友過來喝咖啡嗎?孩子們呢?」
「孩子們週五下午都上學去了。他們會在三點半放學,奧莉維亞要麼會開車,要麼會走過去接他們。她不會請人來家裡。」
羅伯特·布魯克斯剛說完,大廳的門開了。貝基好像聽到了羅伯特最後幾句話,朝湯姆看了看,湯姆衝她略一點頭。
「布魯克斯先生,一旦發現孩子失蹤,我們最先採取的措施之一就是聯繫學校。我們認為這件事不能等到週一,所以就找校長談了談。你的孩子今天沒有上學,對不對,布魯克斯先生?」
湯姆仔細地觀察著羅伯特。羅伯特不確定這個問題的目的是什麼,臉色很難看。臉上有塊肌肉抽搐著,他抬起一隻手去揉搓,但沒能消除。
「據校長斯托克斯太太說,你和妻子幾周前決定讓孩子們退出正規教育,你決定從那時開始讓他們在家裡接受教育。他們最後一次上學的日子是在期中假期前的那個週五——準確說就是兩周前。從那之後就再沒有人看見或聽說過他們。」
在貝基揭露了這件事之後,羅伯特的目光從他們一個人身上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然後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了房間。湯姆看著他離開,決定給他一點兒時間。湯姆需要和貝基談談。「你怎麼看?」湯姆問。
貝基搖搖頭。「有點怪異。據斯托克斯太太說,奧莉維亞·布魯克斯在把孩子們帶出學校的時候幾乎要掉眼淚,斯托克斯太太費盡口舌勸奧莉維亞改變心意,但奧莉維亞說丈夫的態度非常堅決,所有的文件都簽字了。」
「關於孩子們她有沒有說過什麼,比如他們的行為或有沒有受虐待的跡象,總之任何可供我們追查的事情?」
「沒有,她說他們都是好孩子。賈絲明有點安靜,但兩個男孩和他們同齡的男孩沒什麼兩樣——身上有使不完的勁,總不能老實坐著,動作笨拙——我想她真正用的詞是,吵鬧。」
「那孩子們的父母呢?她對他們作何評價?」
「恐怕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顯然奧莉維亞·布魯克斯最近有點兒力不從心。她有幾次都忘了去學校接孩子,每次出現那種情況學校都會試著給她打電話,但從來沒有人接電話,於是他們只好給羅伯特打電話,而他總是丟下工作急匆匆地趕過來接孩子們。斯托克斯太太說他為自己的妻子找各種托詞,但沒有一個聽上去是真的。」
「奧莉維亞的借口是什麼?」
「她沒有什麼借口,只說自己搞錯了,以為丈夫會接孩子。但她丈夫從事的是一份全職工作,從不接孩子,所以這事似乎有點奇怪。」
湯姆不太喜歡這一點給人的感覺。羅伯特·布魯克斯為什麼想讓孩子們輟學?難道是因為這樣他們就不會走丟?奧莉維亞是不是精神狀態不太穩定?
「行了,貝基,現在可以把他叫回來了。」
「好的,但在這之前,我還要告訴你一些事,斯托克斯太太說,在孩子們輟學的那一周,她曾送了一個箱子過來,裡面裝著孩子們的筆記本,好讓奧莉維亞掌握孩子們的學習進度。結果她發現家裡根本就沒有人,這讓她很不安。她說『家庭教育就是表示在家接受教育,而不是整天四處閒逛』,或者類似的話。」貝基尖著嗓子說,湯姆覺得她是在不自覺地模仿校長說話時的語氣。「不管怎麼說,她把那箱筆記本留在了馬路對面的鄰居那裡。」
「有趣,但奧莉維亞可能是買東西去了,或帶孩子們去了某家博物館進行我們都知道的參觀教育。」
「沒錯,但代為保管箱子的那位女士告訴斯托克斯太太她好幾天都沒看到這家有人。我還問了斯托克斯太太孩子們照片的事。我想她也許能把學校攝影師的具體聯繫方式告訴我,這樣一來,我們沒準兒能弄到幾張孩子們的照片,因為他們家顯然沒有。」
「想法很好。」湯姆說。他很高興看到貝基的眼睛裡恢復了一些往日的神采。
「好吧,想法也許不錯,但最後無果而終。顯然,奧莉維亞·布魯克斯在過去兩年都不讓孩子們在學校照相。她沒有給出這麼做的理由,她只是不想他們拍照,所以我們沒有弄到照片。」
貝基叫米歇爾警員去找羅伯特·布魯克斯,這位年輕的警員回來報告說羅伯特正躺在床上。「他說他想躺一會兒,長官,但他嘴裡喃喃念叨著對孩子們離開學校、在家接受教育這事根本一無所知。」
「你相信這個人嗎?」貝基問。
「我也說不上來。他從不和人對視,對不對?我摸不透他。抱歉,長官。」
「我恐怕和你一樣。」
湯姆聽到樓上響起一聲摔門聲,猜是羅伯特下樓了,於是他們坐下來等候。羅伯特一進房間就朝沙發走來,臉色蒼白,但兩邊顴骨上有一絲紅暈,像是怒氣造成的。「抱歉,我只是需要冷靜一下。我不知道該對學校傳來的消息作何反應。我……」
「沒關係,布魯克斯先生。我們會再談到那件事的,我保證。但現在我們需要想想怎麼才能找到你的妻子和孩子。你確定一張照片都沒有嗎?」
貝基仔細地觀察著羅伯特·布魯克斯。他搖著頭,好像徹底困惑了,她不能確定那是真實反應還是在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