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賈絲明和比利從羅伯特身邊爬向我,我用手勢示意他們到我身後去。賈茲看懂了,把比利一起給拉上了。但我一直沒有把目光從丈夫身上移開。
「你從來都不明白,對嗎,奧莉維亞?」他說道,「你知道為了贏得你,把你變成我的人,我不得不怎麼做嗎?你知道去做我要做的那些事情需要多少愛嗎?」
我知道。我自己全都弄明白了,卻不可以向任何人訴說。沒有任何證據,只有他一輩子的愛和付出。我要說些什麼才能撥亂反正?
「我明白,羅伯特。我知道你多麼愛我,知道你對我有多好。很抱歉我傷害了你。」我開始慢慢走近他。也許我還能讓他相信他感受到的是純潔的愛,未被他邪惡的行為玷污。我能讓他相信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嗎?
我試圖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很悲傷,同時又向前走了一步。
「我不想你死。」我說了謊,「我們能談一談嗎?求求你,羅伯特。」
有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成功了,但羅伯特往我身後看了一眼,眼神就變了。他看到了別人,知道了這裡不止我和他。他把弗雷迪抱得更緊了,開始往懸崖邊退去。我不能讓他靠過去,但他離邊緣只剩下大約八米。
賈絲明和比利在我身後哭泣,我看了一眼弗雷迪驚恐的小臉蛋,沒有停止思考和計劃。羅伯特抓住了我的孩子。我拼盡全力朝他衝過去,跑了兩步跳起來想要把他撞倒。他不是一個大塊頭,但比我高也比我重,他承受住了衝撞,沒有被撞倒,但鬆開了弗雷迪。弗雷迪扭動著身子,掙脫了束縛。
羅伯特抓住了我的脖子,用力地勒住我,瘋狂地小聲嘀咕他那完美的愛。我想要掙脫,但聽到賈茲在尖叫,於是從羅伯特肩膀上看過去,看到弗雷迪在往後退,沒有意識到再走幾小步他就會掉下去,接觸到稀薄的空氣,然後摔下懸崖。
我無法呼吸。我掙扎不是為了自己活命,而是為了救弗雷迪的命,而我無法喊出聲來。我試了,但咽喉上的壓力讓我只擠出了吱吱的聲響。
我無法轉頭,但我看見一個黑影不知從什麼地方朝弗雷迪猛撲過去,把他從懸崖邊拽了回來。
感謝上帝!我的孩子們安全了。
現在我可以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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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在沙發上坐的位置,可以看見那位總督察——湯姆,我們在懸崖頂上那漫長的兩個小時的等待時間裡,他讓我這麼叫他——坐在飯廳的桌子旁,用茶巾包著一袋冷凍豌豆護理著他的手。他撲過去把弗雷迪從懸崖邊拽回來的時候受了傷,據醫生說那只是扭傷,我不知該怎麼謝謝他。
羅伯特因為在奧爾德尼島上所犯的罪行被抓了起來,已經被送入牢房。英國本土的逮捕令明天就會發過來,看來到時候他們要做出決定,看是要把羅伯特遣返回曼徹斯特去指控他在那裡所犯的罪行,還是讓他留在這裡控告他襲擊孩子們和我。我問雷羅伯特在曼徹斯特犯了什麼罪行,他告訴我這件事我得跟湯姆談。
孩子們圍在我周圍,賈茲在一邊,比利在另外一邊,他們倆都牢牢地壓在我身上,把自己的身子緊緊地擠到我的胸腔上,我幾乎無法呼吸了。弗雷迪坐在我的膝蓋上,緊緊地蜷成球形,腦袋靠在我脖子的瘀痕上。疼痛讓我意識到自己差點失去了什麼。
孩子們受到了驚嚇,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忘了這件事,只希望這座島的和平安寧能撫慰他們。但賈茲將是需要最長的時間來恢復的。她嚴肅的小臉蛋不時露出皺眉的神情,像是在努力用自己的思考揣摩出一些東西來。
湯姆正看著我,我知道他要跟我說些嚴肅的事情。他站起身走了過來,開口時聲音平靜和緩,不讓一絲緊張溜進這個平靜的房間。「奧莉維亞,請問我們能說幾句話嗎?我知道你不想離開孩子們,但貝基會陪著他們。我們可以就坐在飯廳那邊,這樣你還可以看著他們,但我們的對話最好不要讓別人聽見。」
我和賈茲輕聲說了幾句話,確定她沒事,並提議她選一張他們都喜歡的碟片看,也許一部不會造成傷害的歡樂的卡通片是最好的。
我跟著湯姆走了過去,但確保自己沒有走出他們的視線。湯姆背對著孩子們坐了下來,像是不想讓他們聽見他說的話。
「湯姆,我要怎麼感謝你今天所做的事情?」
他親切地對我笑了。「你冒著生命危險,我們差點失去了你。如果發生了什麼,我是不會原諒自己的。」
他們告訴了我當雷把羅伯特放倒在地的時候湯姆是怎麼把弗雷迪兜到懷裡,並把他遞給賈絲明的,還有在那兩個男人用手銬銬住羅伯特的時候貝基是怎麼把我心慌意亂的孩子們帶到安全的地方去的。但我當時已經失去了知覺,他們要再次讓我醒過來。
我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我的三個孩子伏在上方,真是難以置信,他們髒髒的滿是淚痕的臉蛋在我眼裡從未如此動人。湯姆伸手在我手上輕柔地握了一下,我把自己拉回現實。
「我們知道羅伯特是衝著孩子們來的,蘇菲告訴我們了。你一定無法相信他計劃要做些什麼。」
「是的,但可悲的是他不是第一個這麼做的父親,不是嗎?他想讓我為不愛他付出代價。」
如果我把自己的懷疑告訴別人——我的孩子們有生命危險,誰會相信我呢?感謝上帝,蘇菲理解我,雖然我的故事聽起來是那麼難以置信,不過她已經目睹了羅伯特多年前的癡迷程度,知道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們沒用多長時間就預想到了剩下的事情。
沒有蘇菲的話我該怎麼辦?我們安全之後我馬上讓貝基給蘇菲打了電話。雖然我想親自跟她說話,但孩子們是我最需要關心的。我晚一些時候會打電話給她,等到孩子們都上床睡覺了以後。
湯姆傾身向前,進一步放低了聲音。「很抱歉在遭受今天的驚嚇之後還要給你增加負擔,但我需要問你關於丹納什·賈罕德的事情。你能告訴我什麼?」
我知道這一刻會到來,當然了,我應該早有準備的。但聽到別人嘴裡說出來他的名字,還是讓我感到傷痛。我努力讓聲音保持穩定。「你知道多年前他離開了。我現在想起來了,你在那個可怕的晚上出現過。這件事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當時你對我很好,你在我父母的事上給了我很多幫助。」那一刻我幾乎要失控了。不管怎麼看,我都覺得他們是因我而死的。但湯姆想談一談丹,於是我把思緒拉了回來。「我相信你應該知道丹離開的時候我收到過他的一條短信說他很抱歉,之後我再也沒有得到他的音信。直到一年前,他找到了我,希望我們重歸於好。我不能那麼做,我很愛丹,會一直愛著他,但我知道羅伯特會做出什麼事來。」
跟湯姆說這些的時候我無法看著他。我用手指在餐桌上勾畫著各種形狀,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上面。
「那麼發生了什麼?」
「我見過丹幾次,他祈求我離開羅伯特,甚至想讓我帶著賈茲去伊朗見他的家人,我也差點這麼做了。但我無法讓他明白我需要時間,對丹和我的孩子們來說,他們所要冒的風險都太大了。」
「你知道丹納什在兩個星期之前聯繫過你的丈夫嗎?似乎他想安排一次會面。」
我集中注意力於桌布上變得越來越錯綜複雜的形狀,聲音低得幾不可聞。「蘇菲告訴我了。丹還是有點急躁,他不想等我。但羅伯特在紐卡斯爾,我想他們是不可能見面的。我兩個星期裡都沒有聽到丹的音信,他也不接電話,我猜他還在為我的逃避而生我的氣。也許現在……我不知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還是無法看著湯姆,腦海裡滿是丹的樣子,他在為我說的什麼話發笑,伸出手把我拉向他,把他的嘴唇埋進我的頭髮。湯姆又開口說話了,但我腦海裡還是那個畫面。我喜歡那個畫面。
「我們認為你的丈夫上週三在你家裡和丹納什見過面。我們知道羅伯特那天晚上回家了。」我感覺胸口被一根緊繃的帶子緊緊地勒住了。我知道湯姆接下來要說什麼。「我很抱歉,奧莉維亞。你今天要處理一大堆事情,很抱歉要增加你的負擔,但我們認為你的丈夫殺了丹納什·賈罕德。」
我任由腦袋垂進交疊的雙臂,趴在餐桌上。悲痛從體內湧上來,最後我終於可以無所束縛地為我可愛俊美的丹哀悼了。在腦海裡,我還可以看見他。我掙開想像中他的擁抱,看著他巧克力色的眼睛微笑著。湯姆還在繼續講細節。丹也對我回以微笑,我覺得他為我感到驕傲。
「我們在你丈夫的書房裡發現了血跡,我們把它和一個從閣樓上找到的箱子裡的手套上的DNA比對成功了,那雙手套是丹納什的。但我們還需要確定那是丹的血,所以我們想從賈絲明身上提取DNA樣本,如果你同意。」
我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著湯姆,極其不情願說出下面的話,但又別無選擇。「只管提取吧,總督察,但我不知道這能否幫到你。很不幸,賈絲明不是丹的女兒,她的父親是薩米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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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在回曼徹斯特的飛機上湯姆出奇地安靜,貝基卻興高采烈。這個家庭終於可以平靜地生活了,不幸的是丹不能加入進來,但對奧莉維亞來說,無所畏懼地生活一定是個很大的解脫。
「你沒事吧,湯姆?」她問道,「你的手疼嗎?」
「疼,但我會活下來的。」他回答道。
貝基等著,但他沒有再說什麼。
「一切都還好嗎?」她問道,對他的表情感到困惑。他陷入深思,不停地咬著下唇,這樣的表現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
「都好,謝謝。」